话虽如此,可郁明启还是架不住心痒难耐,自宋澈出事之后,他既未来得及重新安插人进吏部,也没有再什么政事上有所成就,日日上朝见郁广冀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那气就不打一出来,如今有了机会,而且还牵涉到刑部这块大肥肉,郁明启当然不愿意轻易放弃。
“母后,这消息虽不是我们传出来,但若是推波助澜一番,也未尝不可。”
手里的提子还未送入口中,戚贵妃便朝着郁明启瞥过一眼,道:“我们才动了他那好皇侄郁烨,郁广冀戒备心重着呢,此时最好的法子便是按兵不动,必要之时……再行顺水推舟之事。”
“可是母后……您确定这消息,不会被压制下来?”郁明启不死心。
“自然。”戚贵妃吞咽下果肉,舌头不禁被汁水酸涩了一下,她颇为嫌弃地望了那盘提子,拿起桌边的巾帕净了手。
“依本宫看,这消息既然遭人传了出来,就必有推波助澜之人,我们且等着便是。”
思虑片刻,郁明启也似被这推测所说服,他连忙称是,殷勤地将手伸进盘中,准备为戚贵妃剥那提子的外皮,却被戚贵妃一手制止。
“不必再剥。”戚贵妃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不满道:“这东西酸死了,就算是找借口,下回也给本宫带些好东西过来!”
遭斥责的郁明启不禁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也的确怪他疏忽,才带了这些看似成色上乘,实际却劣等非常的果物进宫。
“是是是,是儿臣的纰漏,下回定亲自查验这些什物!!”郁明启连声赔笑。
“好了。”戚贵妃起身,朝着梳妆的铜镜前走去,“时间不早,你父皇也该到了,今日便陪着你父皇一同用膳后再离宫吧。”
郁明启喜笑颜开,也跟着站了起来,扶住戚贵妃抬起的手臂,道:“儿臣遵命。”
让戚贵妃没有料到的是,处理完积压成山的奏本后,乾安帝此刻并未动身,而是还留在正掖宫中。
失去杜靖伦的辅佐,就算是头昏脑涨,疲惫不堪,乾安帝也只得将奏本上大臣们磨磨唧唧,小题大做的破事儿处理清楚。
而此时,他正眉目紧锁,神情严肃地望向台下跪立的两人。
如今的正掖宫相比往常冷清了许多,轻歌曼舞不再,甚至没有出现一个乐师舞姬,连小池里养的红鲤鱼也似乎消瘦了一圈儿,了无生气的缓缓游动。
再看跪在宫室中央,身着一青一白长衫素服,腰间还系着丧带的两人,他们与上头的乾安帝似有一种无声的对峙,犹豫不决且不安的气氛在两方天地交汇。
“太医皆已断言杜相国乃暴病而逝,你们二人却言他遭人所害?”
“陛下明鉴,臣虽然暂不知晓是何人所为,用什么方式,但相国突发急症,实有蹊跷!”赵清扬正色道。
“既然如此,有何证据?”乾安帝反问。
这时,廖云淮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语调平静道:“禀报陛下,其证有三,臣询问过杜夫人,相国近日明显减少了用药,最为严重的肺病也有好转之势,这是其一,其二,那日臣去检查相国尸身之时,见他手腕处有发紫,疑似挣扎痕迹,最后一点。”
廖云淮挺直脊背,定定地看向上位之人。
“臣已接收一位关键人证,那晚他曾亲眼目睹,相国同人争执的场面。”
经历了常日阴雨绵绵的深春,对于京雍来说,初夏可称得上最好的时节,日头暖阳,和风习习,就算赤脚踏在石板路上,也不会寒透了脚心,街市两道旁的树荫渐深,不时有两团随风飘扬白绒绒的柳絮在眼前绕过,最后又高高扬起,落藏在叶繁枝盛的槐树间。
这般街市小巷,高台林立,却由着柳絮泛飞的场面,也许是美的。
但总有一只不知趣的绒絮,落在丝毫懒得欣赏美景之人的身上,就免不了俗常对待的下场,而郁烨,就是那个不识美,无赏诗情画意趣味的人。
坐在玉篁楼最外层的小栅旁,郁烨正抿着一口新开的桃花酿,意外瞥见自己的肩上落下一团柳絮,于是她啧了一声,将这柳絮捻起,搓成一团,随手丢在了地上。
“郁晚晚……你总跟着我作甚?”
郁烨对面的蒋黎书终于耐不住性子,用怨怼的目光看向紧跟她不放的景宁长公主。
“若不是你吃多了脑子抽风?”郁烨抬眼,勾起一抹清淡笑意来:“我今日来玉篁楼,就是冲着好好喝酒来的,怎得就跟着你了?”
论嘴上的功夫,蒋将军是如何都比不过郁烨的,于是被噎住的蒋黎书只好嘀咕几声,怏怏不乐地说话。
“可近几日,我为何去哪儿都能碰上你。”
“那只能解释为……你我二人姐妹心意相通,想去的地方也是大同小异。”郁烨倚在窗枢旁,抬手持杯,眯着眼打量两指尖夹住的小玉杯上。
上一次回绝了郁广冀将这套玉器杯送给自己,如今倒是有些后悔,这人害得她身陷囹圄,还打算行卸磨杀驴之事,未能从他那儿掏去几百两银子,真是可惜。
正在郁烨暗暗咋舌,后悔不送之际,街上突然人声鼎沸,喧闹开来,那一阵阵的少女嬉笑惊呼之时,实在难以令人忽视。
蒋黎书还想说话,却被街道上的动静吸引去了注意力。
“郁烨!你看那街头!”蒋黎书突然趴在窗前,指着远处某乘驾,对着郁烨叫道。
而郁烨只是侧目望了蒋黎书指去的方向一眼,便波澜不惊,面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