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金光门附近,坊市街头的闲人依旧如往常一般在勾栏酒楼闲坐,一遍遍的谈论着从他人口中听来的‘朝堂大事’。
闲人们时不时地对坐在面前的酒友抛一个‘都懂’的眼神,对着城门口指指点点,“瞧瞧,是战马!又是陇右的战报!”
而此时,街上一骑自城门口验过身份,纵马奔驰而入,直奔盐铁司。
前日,盐铁司派出前往各州郡探寻收购石盐矿的官吏,在原州和燕国公府的人正面遇上。见到有两拨人打算购买毒盐矿,卖家甚至坐地起价,不过陆府的人随后就放弃了和盐铁司竞争,并没有直接冲突。
但此事仍然应该引起重视,大周盐政政策复杂,虽然允许私营开采售卖,但这些年管制地越发严格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盐铁官营势在必行。
所以派出到原州的吏员马上派人向盐铁司回禀此事。
“备轿,本官要进宫!”
盐铁司田敬容手中拿着一纸文书,听完来人奏报,眉头紧皱,向外吩咐道。
盐政之事,自然是国朝财政关键。牵扯到世家,那就可大可小,具体怎么办,田敬容不敢做主,只能如实上报给皇帝陛下。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田敬容才像往常一样被宦官引着,来到皇帝日常处理政事的景阳殿中。
田敬容恭敬地将收到的文书递给田文珍,由这位老宦官送到陛下面前,然后就侍立等待皇帝阅读奏报。
皇帝苏弘看过奏报,又听田敬容详细描述了一番,脸上就显露出些许不满来。
见此状况,侍立一旁的田文珍不由得猜度起此番田敬容的奏报内容来。
盐铁司主官田敬容送来的奏报自然还是盐政上面的问题,而在制盐这一问题上,田文珍长期伴随天子之侧,自然是清楚的。
在韦昭将石盐矿制盐之法卖给陆家和盐铁司之后,身在深宫之中的皇帝苏弘就第一时间知晓了此事。
当时韦昭凭借一番操作,一日之内腰缠十万贯,将制盐法卖给陆家之后,转身将手上的石盐矿全推给了朝廷。
这种事不会被普通人知道,但足以在帝国权贵之中引起些许波澜。
出人意料的是,和韦府韦昭招摇的倾向皇室相比,当时乔家、左家、张家等高门丝毫没有动静,而陆家表现得也颇为克制。
当时各家的表现让苏弘颇为满意,皇帝陛下虽然嘴上没有说,但从陛下晚膳比平日多吃了一倍的细节中就可以看出来。
“田卿家,你怎么看这件事?”苏弘脸上的不满转瞬即逝,淡淡地问道。
田敬容恭敬回道:“臣以为,陆家的手伸得长了些。”
停顿了一瞬,田敬容接着说道:“依陆家近些日子所为,臣以为陆家应该会有所收敛。”
听到田敬容的话,苏弘露出笑意,这就是他欣赏田敬容,派他主政盐铁司的原因,因为此人足够忠直严谨!
他不会像其他高门出身的官员一样一昧为家族谋取私利,也不会像酸文腐儒一般刻板,或是只会和稀泥,他肯直言!
“嗯,不错。”苏弘点点头,接着问道:“如今大周盐政,盐铁司能掌握多少了?”
“回禀陛下,池盐的话六成、石盐的话应该能到八成。”
在石盐矿制盐之前,大周向来以湖泊河川积淀出的池盐为主。河东、陇右、灵武、盐川、渭州、长安周围等地都有大量池盐,其中藏量最大的河东解州盐池在陆家手中。
除此之外就是会从蜀中贩运少量井盐。
而现在在韦昭的半卖半送下,盐铁司短时间内就掌握了大周境内近半的石盐矿,再加上这些时日盐铁司派往各州郡购买盐矿的官吏,事实上盐铁司已经拿下七成了,过些时日还能再多到手一些。
苏弘微微点头,对田敬容笑道:“田卿家做得不错,陆家嘛,看来在你手上讨不到便宜的,不必在意,你先回去吧。”
“是,臣告退。”田敬容躬身施礼,缓缓退出殿去。
不必在意?看来陛下短时间内不打算敲打陆家,但盐铁司不能放松啊,田敬容一边从殿中走出,一边想道。
景阳殿中,苏弘拿起一本奏本,扫过一眼,顿时有些烦躁,就递给了田文珍。
“文珍啊,你看下戴统领的奏本,前些时日朕不是已经下旨允了吗!”
田文珍接到手中一看,龙林卫戴震请求为龙林卫换装铁甲,配置战马的奏本。
田文珍皱了皱眉头,躬身道:“或是被门下省挡了回来……”
“哼,皇甫离他没这个胆量!”苏弘长舒一口气,“不是乔玉山,就是陆文荣、左梦桥,你亲自把奏本和朕的旨意送到政事堂,朕就不信还办不了!”
“是,老奴这就去。”田文珍收好奏本,缓缓倒退出殿,直奔政事堂而去。
景阳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苏弘起身在殿中走动,思绪纷飞,不由得想起往事。
陆家出镇河东,全权掌握河东盐池开采,是十几年前苏弘自己批准的旨意。
冉氏之乱后,燕国曾屯兵晋阳、洛阳,伺机进犯关中。
当时苏弘即位不久,再加上刚发生过一场动乱,朝堂之上几无可以信任之将领,苏弘急需一场胜利来巩固皇位,御驾亲征,势在必行。
却不曾想,在河东一战周军惨败,苏弘更是陷入重围,险些被燕国名将尉迟锋活捉。
当时正是老将燕国公陆擎和陆家长子陆文昭,率军死命殿后,苏弘才得以从重围中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