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盐铁司郎中田敬容办公的房间内。
年近六十的田敬容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上半年各地盐政的文书,细细地检查着。
盐铁司衙门成立之初,就尽数选用素有清名的寒门官吏。
田敬容更是其中代表,大周数十年来,凭借着科举之途走上官场,挤进权势中心的寒门子弟没几个人,他算一个。
庆禄十一年,当今皇帝以雷霆之势力排众议,仿照前朝盐铁专营的旧例,组建了盐铁司,并且钦点时任户部度支郎中的田敬容调任盐铁司郎中。
虽然都是一司郎中,但盐铁司郎中是从四品的品级,要高于度支郎中。
在实际地位上,盐铁司不归户部管,直接向皇帝和政事堂大臣汇报负责。
作为盐铁司长官的田敬容更是身处漩涡中心,一时风头无两,时间过去四年,对盐铁司的议论之声少了许多,田敬容却不敢有半分懈怠。
久经世事的田敬容心里清楚,盐铁司干的不仅仅是税收财政的事,更是陛下和几大世家对国家财政的争夺的关键!
陛下的谋划,田敬容看得透,那些身处高位老奸巨猾的家伙们也看得出。
权利的拉锯旷日持久,自己若是倒向世家一方,先不说愧对陛下信任,史书上会如何评价,就是后世无数的寒门子弟,也会指着自己骂啊。
良久,田敬容将手中的文书放下,闭目养神,自己是一步都不能错啊。
没过多久,蹬蹬蹬脚步声响起,陆敬一走了进来。
田敬容睁开眼,揉了揉额角:“敬一啊,什么事这么慌张?”
陆敬一的神色略显兴奋,并不明显,但田敬容一瞬间就看得出自己的副手神态有异。
陆敬一长舒一口气,将在前堂会客厅中听到的一五一十尽数讲给了田敬容。
随着田敬容和蔼的脸上逐渐僵硬,紧皱眉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陆敬一心里不禁嘿嘿偷笑,老大人之失态犹过于本官啊。
陆敬一的慌张失态在于石盐矿制盐所带来的利润,对盐铁司地位的影响和对大周财政的冲击。
而田敬容思虑更深一步,幸甚,此法握在韦家手里,而不是乔家、陆家之流!
更让田敬容震惊的是,韦府二公子和宁王亲信一同出现!
这是否预示着宁王要插手盐政?沉寂了十几年,从不染指朝政的宁王要从盐政上分世家一杯羹,主动站到几大世家对立面上?
作为朝堂上的老人,田敬容对十几年前的冉氏之乱,记忆犹新,那场洗刷了大周的动乱,改变了之后大周的政局!
而宁王苏羡则因为和冉氏有着斩不断的关系,被几大世家所隔离,即便是当今皇帝,也从未表示出对宁王的关心。
田敬容愣了许久,脑海中的猜测止不住的喷薄而出,一会儿时间已经脑补出朝堂上的几场腥风血雨,脸色从开始时的兴奋变得愈加难看。
良久,田敬容开口道:“敬一啊,既然是宁王和韦家一同经营,想来石盐矿制盐假不了,你去按程式为他们登记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挑个伶俐的,随他们去盐矿上看看。”
“明白了。”陆敬一躬身行礼,脸色平静地退了出去,心里却仍翻腾不息。
既对田敬容处理方式如此爽快而惊讶,又对老大人方才精彩的面部表演而感到赞叹不已。
盐铁司,前堂会客厅中。
韦昭和关宁一面闲聊,一面猜测,陆敬一去后堂见什么人,会怎么处理自己能用石盐矿制盐这件事。
续了一次茶水之后,终于等来了陆敬一。
陆敬一面色平静,古井无波,全然不似方才走之前眼神中带着的慌张。
“两位久等了,随我来报备登记吧。”陆敬一语气客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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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韦昭和关宁带着盐铁司吏员刘泰离开了盐铁司。
不久,盐铁司衙门门口。
一顶软轿晃悠悠的抬着田敬容直奔皇城,盐铁司郎中可乘轿子进皇城的特权,更有随时面见皇帝的准许。
轿中田敬容一遍遍回顾着自己方才的猜测,并针对自己的猜测进行更大胆的分析设想,得到了十分可怕的结论。
田敬容思考良久,最终决定,只对陛下说自己听到的看到的。
当今皇帝苏弘是田敬容由衷佩服的,当年冉氏之乱发生后,陛下果断出手,改变了朝堂格局;几年以前,又是陛下力排众议,推进盐铁司设立。
陛下有天狼卫、飞龙卫相助,想来已经对时局洞若观火,怎么能用自己的猜测影响陛下的决断呢?
想到这里,出于对陛下的信任,田敬容脸上的担忧逐渐消失。
进入皇城一路畅通无阻,到宫城外下轿。
进了宫城后,就随着引路的宦官左绕右绕,穿过重重殿宇宫墙,直到皇帝所在的偏殿景阳殿内,宦官通报过后,田敬容才到了皇帝苏弘面前。
景阳殿布置简朴,大周的天子苏弘身着日常的玄色袍服,坐在桌后,桌上叠了两摞奏本。
“微臣田敬容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苏弘并未抬头,一面批阅奏章,一面开口问道:“田卿家匆忙前来,所为何事?”
田敬容将韦昭和宁王等人合作制盐销售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一个多余的字都没加。
苏弘抬起头来,脸色略显疲惫地看着田敬容:“小事而已,任由他们做吧。”
小事?田敬容微微皱眉,瞬间又舒展开来,陛下站得高看得远,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