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音酒意消散,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太阳穴突突作痛,她把手背覆在额头上躺了好一会,这才稍微拉回几分神智。
呼吸之间完全不是熟悉的被褥味道,她拉起被子看了一眼,又环视了一周,才发现这是祁嘉禾的卧室。
只是他似乎不在。
时音下了床,在卧室里走了一圈,也没瞧见他的身影,走出房间一看,客厅亮着昏黄的灯,刘妈正坐在楼下看电视。
问了一句,刘妈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
她心里惦记着去旅行的事情,想到马上就要出发了,他却突然没了人影,时音想也不想地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印象里拨给祁嘉禾的电话都是很快就被接起的,这次,她却等了很久。
冗长的嘟嘟声听起来空旷又瘆人,响得她有些没来由的发慌。
就在她以为他大概不会接电话的时候,电话终于拨通了。
那头的环境音很安静,祁嘉禾的声音听起来甚至带着回声:“醒了?”
“你去哪了?不是说好晚上出发的吗?”时音有些纳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祁嘉禾似乎沉默了好几秒,才沉着嗓音回答:“公司临时有点事,晚点就回去了,别着急。”
得到肯定的回答,时音这才放下心来,“那好,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好。”
“别太累着了,下面几天有你受的。”时音嘟嘟囔囔,“旅行可累人了,我以前参加学校里的春游,根本没玩好,就觉得跟遭罪似的。”
祁嘉禾轻轻笑起来,“好,听你的,很快就回去。”
“嗯,那你去忙吧,我在家等你。”时音乖巧回答。
“嗯。”
时音等了几秒,祁嘉禾没有多说什么,主动挂了电话。
她还有些愣神,原以为他会再多说两句的。
但她并没有多想,只是收起手机,看着自己面前那只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小小行李箱,觉得无比紧张,又无比激动。
另一边,医院。
祁嘉禾收起手机,看着穿着病号服的任珊珊从对面主治医师的办公室里慢慢扶着墙走了出来,两人的目光有过短暂的交汇。
“是她的电话吗?”任珊珊看着他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几分暖意,心脏蓦地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痛得清晰又惨烈。
她曾经和他在一起三年,三年的时间里,她也极少能看见他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任珊珊想起上次在寻味坊里见到那个时音的时候,对方脸上那种自信又温暖的笑意。
那分明是被在乎着的人才会拥有的、自然流露的最真实不过的表情。
她心里突然涌上极其深刻和激烈的不甘心。
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了,如今祁嘉禾再度站在她面前,她有种恍如隔世般的虚幻感。
她很想冲到他怀里哭一场,可她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只会失去自己在他心里的最后一点点忍耐度。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畏首畏尾的可怜虫,放在从前,她是最看不起这种人的。
祁嘉禾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淡漠地看着她,“面也见到了,满意了吗?”
他对她的态度连陌生人都不如,任珊珊看着面前那张曾经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脸,蓦地鼻子一酸,眼眶一热,两行泪水很快就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祁嘉禾看着她落泪,自始至终都不为所动。
她深知此刻的自己狼狈至极,于是攥紧了拳头狠狠用病服袖口拭去眼眶的泪水,试图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体面,“谢谢你,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祁嘉禾沉默着看着她,慢慢蹙起眉。
“能不能安排几个靠谱的人过来照顾我?”任珊珊强颜欢笑着,朝他看过去的目光里分明带着几分凄惨和哀求,“我现在除了你,谁都信不过。”
他没有立刻答应,幽深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端详。
那张曾经年轻美貌、风华正茂的姣好面容,此刻因为病痛的折磨而早已不复莹润,她比起从前瘦了不少,颧骨的地方高高凸起,嘴唇更是毫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似乎随时都能倒在地上。
“我不需要你的信任。”他面色淡漠,脱口的话也毫无起伏,“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你如今怎样都与我无关,我自然也没必要为你费心打理。”
“你就这么绝吗?”任珊珊紧紧抿着唇,执着地看着他。
病号服有些宽大,她像是偷穿了不合身的衣服,领口的地方露出精致又姣好的半片锁骨,一阵穿堂风从走廊吹过,拂过她的衣摆下襟,有股说不出的冷。
袖口下,她的双手早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连指甲都深深嵌进手心的软肉里去,痛感清晰,却中和了她胸口的难受。
“说这话之前,你有想过自己做过什么吗?”祁嘉禾最后看她一眼,漠然转过身,人已经朝着出口走了过去,“最后的体面我已经给你了,别得寸进尺,我仁至义尽,不欠你,也不需要你还。”
任珊珊知道,他这一转身,或许他们两人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天各一方、互不相干。
她再也忍不住,细微的啜泣声几乎是在他转过身的刹那间就迸发出来,在空寂的走廊里回响。
祁嘉禾没有心软,只是顿了顿脚步,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