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音是你小姨唯一留下的孩子,我看在孩子的份上没逼他太狠,但时锦程应该也看出我有些生气,没再跟我多说,只说让我给他几天时间,他会好好考虑考虑。”
“我哪能想到,他说的‘考虑考虑’,居然是带着时音连夜搬走,再次玩消失。”
“等我再次找上门的时候,原先的房子早已人去楼空。”
“时锦程屡次失信于我,我又气又愤怒,恨不能直接让人掘地三尺把人找出来,可他有心躲我,又怎么会让我轻易找到?一切就像数年前,他和清音一起闹失踪的那次一样,叫人有心无力、挫败无比。”
“找人未果,后来我回了香岛,这么些年,你妈妈也时常劝我,时间一久,我倒也想开了。时锦程带着时音离开,何尝不是像我当年一样,畏惧和女儿分开?他和家里决裂,跟清音在一起,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我还要把她带走,我又何尝不残忍?再者,时音跟着她爸爸过得好好的,我突然把人接到香岛,说不定她还不习惯。”
“我倒也释怀了,没再执着想把人再找到,我只希望,时音跟着时锦程,能过得好。毕竟他虽然不是一个好女婿,却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只是我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有机会见到时音。原来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江城,只是用一种低调的方式生活在这里。”
所有的话说完,黎裕脸上浮现出怅然和欣慰相交杂的表情,“这趟啊,我是没白来。”
陆睿看着他,总算捋清了个大概,虽然关于外公这次为什么非要跟着自己来江城,他先前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这会真正得到证实,他还是有种意料之外的感觉。
“那您这几天都早出晚归的,都是出去找我这表妹去了?”陆睿挑眉,语气有些耐人寻味。
“唔。”黎裕撅了撅嘴,想起之前和时音之间的对话,心里顿时觉得好受了不少,方才勾起的伤感情绪此刻也一扫而光,“之前她给寻味坊拍过广告,我去店里找,老板却说她已经离职了。这文文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想不到会继承她父亲的衣钵……做厨师,那得多辛苦啊?”
他的言语里带着几分叹惋。
陆睿听在心里,脸上不动声色,“那您今天跟她见了面,也不说请她来家里坐坐?”
“也就见了一面,她都不知道我是谁。”黎裕说着,脸色有些沉郁,“算年纪她也该二十好几了,估计时锦程也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些事情,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陆睿垂下眸子,没再说话。
这样的时音,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他抬起眼皮看着黎裕,“跟这个时音认亲?”
提及这个话题,黎裕的面色有些怔忡,他和陆睿对视数秒,方才语重心长地说:“阿睿,时音是我的亲外孙女,你也是我的亲外孙,黎家的产业,照理说是要交到你们后辈手里面的,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也不能偏心,如果时音真的认亲回家了,我希望你心里不要有成见,毕竟她是你的妹妹,血缘关系摆在这里,外公不能偏袒任何一个。”
陆睿听着,缓缓勾唇笑起来,语气却不带一丁点温度:“外公,您突然跟我说这种话,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黎裕退位以后,一直是黎清姿一家在打理家族企业,现在黎清姿年纪也逐渐上去了,做事有些有心无力,所有的事情就都交到了陆睿手里,黎裕已经很久没有过问过公司的事情。
而今,仅凭外公一句话,就想让一个外来的时音拿走一半的产业?
这公平吗?
即使是早早就暗中调查好一切,甚至在心里做好了准备的陆睿,如今在亲耳听见外公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也还是难免有些难受。
黎裕也知道自己这话有失偏颇,抿唇沉默了数秒后,他才又开了口:“阿睿,你先别激动,我不是说让你一下子就接受这件事,只是提前给你打个招呼。时音在外流落了很久,孤苦伶仃的,这一点确实是我这个做外公的办事不周全,但多少她也是黎家的骨肉,没道理我们亏待了她那么久,在家产这件事上面还要克扣几分——”
“既然您知道这件事是您自己没办周全,那么后果为什么要我来承担?”陆睿干脆打断他的话,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嘲讽,“您早就知道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孙女,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直到现在您准备让她回来继承家产,才突然给我讲了个陈芝麻烂谷子的老故事,试图让我就这么接受这个事实,把我用心经营的家产分一半给她?外公,您是一碗水端平了,可我呢?”
他这番话说得非常严肃,整个房间的气氛一时间陷入无尽的寂静中。
黎裕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的视线落在陆睿手里的财务报表上,从这个角度隐约可以看见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那种紧密的工作所带来的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不得不承认,陆睿说得对。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哪怕是再亲的一家人,分家产的时候也得留个心眼,更别说是一个未曾谋面的表妹,这样突兀地做出决定,也确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一直以来,陆睿都以为自己是黎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对自己也确实足够严苛,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做到最好,他是拿准继承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