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萧腾的婚事实在太扎她的心了,每次过年的时候都被亲朋好友有意无意的拎出来讲几次,宋慧玲有苦没法说,眼见闷声闷气的儿子终于肯回应了,宋慧玲心里憋了几年的气终于撒出来了:“你再敢让到手的媳妇儿跑了,你妈我到时候就从大桥上跳下去死了算了!”
愧疚感瞬间涌上心头,父母一直觉得他从小懂事克制,无论做什么事都自有一番理由,所以提什么要求基本上都会应,就连六年前那件荒唐的婚事,父母都没多说什么就直接配合了。
最后他在老家几乎声名狼藉,他平时在外地工作感受不到那些谴责,可留下来承受流言蜚语的却是一直在老家生活的父母双亲。
当年这些事越想越觉得对不起父母,浓烈的愧疚感如幽深的海水般似乎要把人淹没,萧腾几乎窒息,他狠狠吸着寒凉的空气,“妈,当年的事是我不对,让你和我爸受委屈了,还有小玥,我的错,却要你们埋单……”
“别想那么多啦,虽然你不肯告诉我们原因,但你是我们的儿子,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能不了解你吗?”
仍然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感到愧疚,但多少还是被宋女士的谅解安慰到,萧腾的心情略微舒缓了一些,之后又絮絮叨叨的与宋女士聊了不少以前开心的事,最后才把她哄得乐呵呵的挂了电话。
只不过,当过初中老师的宋女士到底不太好糊弄,这边刚挂断了打给他的电话,转身就打电话去找他妹妹萧玥刺探军情。
萧玥哄完了他老妈,转身又打电话来找他——
“哥,老妈刚才给我打电话,神秘兮兮的问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还问我知不知道你谈恋爱的事,”萧玥这丫头在电话那头贼兮兮的笑着试探,“我听她说,你打算过年的时候带我嫂子见家长?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们家的事,基本上到了宋女士这里就等于全家都知道了,至少他爸和他妹妹一定会知道。
萧腾有些头疼地揉着眉心。
老高一巴掌拍在了萧腾的肩膀上:“老萧,问你问题呢,你发什么呆啊?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真打算去相亲啊?”
一脸络腮胡的老高,撑着侧脸坐在隔壁座位上,满脸狐疑地看着萧腾。
萧腾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的说:“相亲这种事不一定会发生,不过打算结婚生孩子,这件事倒是真的。”
“啥?”老高这下更震惊了,跳起来怪叫,“结婚?生孩子?我没听错吧老萧?!”
萧腾静默了片刻,随后再度点了点头:“你没听错。”
一直在边上冷眼看笑话的狄蔚然,听到这话后抬起头来,他看向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让老高震惊得陷入呆滞的某人,嘴角带着一抹十分明显的冷笑与嘲讽:“你确定?结婚生小孩?你舍得?你终于舍得放下顾……你舍得放下她不管了?”
似乎是个难以启齿的名字,狄蔚然只说到了姓,然后就猛然终止了,直接跳过那个名字,声音压抑而嘲讽的说出后面的话。
狄蔚然的嘲讽,这些年萧腾似乎习惯了,只是他忽然停顿的那一刹虽然很快掩饰,但是萧腾还是捕捉到了——
那个狠心离去的姑娘,她可曾知道自己当年突然而莫名的消失,究竟伤害了多少关心她的人?
向东向来深沉,心思越来越难测,也从来不提起顾笙箫,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老高偶尔也会暗自神伤,但他明显要憨厚豁达许多。
而狄蔚然……似乎只要一提到骤然消失的人,他就会变得尖酸刻薄……
有些人表面看起来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可越是这样的人其实会越重情义,他们一旦起了意,而后就是一辈子,当初他们弟兄几个和顾笙箫彼此熟悉了之后,狄蔚然是真的把顾笙箫当成妹子来疼爱,可是这个妹子那时候却不言不语闷不吭声地抛下所有人离去,这么多年来一直杳无音讯,被伤透了心的狄蔚然,从此只要一提起她就会竖起浑身尖锐的刺。
狄蔚然尚且如此。
他自己呢?
在大家眼里顾笙箫是他不能触碰的伤口,可他却一次又一次亲手挑开那道伤疤,然后任由伤口溃烂。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助理朱莉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常常带着一股子似有若无的怜悯和不忍,大概是觉得像他这样,每天对着画像靠想象活着,是一件可怜又可悲的事吧。她可能觉得自己的上司疯了,可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一直很清醒。
清醒地看着自己。
沉沦。
沉沦在过去有她的记忆里,沉沦在这些年有她在身边的想象里。
因狄蔚然而带来的窒息感强烈而迅猛,萧腾深深地呼吸着凉风吹进来的空气。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老高,脑子里涨涨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本来还打算揪着萧腾再问点什么,结果听到狄蔚然的话,脸上震惊狐疑诧异等种种神情,一瞬间就变成了恍惚莫名。
难怪总觉得有什么事似乎不对劲,原来是忽略了这个!老高激动的身体很快就瘫软下来。
他打算去结婚生孩子了,那顾笙箫怎么办?就像狄蔚然说的,萧腾舍得放下她?锲而不舍的像个傻子一样等了这么久,闷声闷气地苦苦等了整整六年,都已经等到了这个份上,他会舍得放弃?
除非……
想到某种可能,老高猛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哆嗦,但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难道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