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十分钟,大概是萧腾这辈子最煎熬的十分钟,他本来以为顾笙箫眼底的冷漠和恨意已经足够让他痛得撕心裂肺,可是曾虹飞转告的话才真正让他宛若身在地狱里,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意令他几近麻木。
这种痛苦,一直到曾虹飞已经离开了半个小时后,萧腾仍然没有从尖锐的痛意中解脱出来。
面容英俊的男人僵坐在位置上,俊脸上的惨白令人看着心惊,半个多小时一动不动,远远看着的服务生,端着点餐单走过去,微微弓着上半身,礼貌地问:“先生,您好,有没有什么可以帮您?”
身体僵硬的萧腾抬起头,对上服务生称职的笑脸,努力弯了弯嘴角,声音嘶哑地拒绝他:“谢谢,不用了,结账吧。”
“好的,先生。”服务生低头看了眼餐单,然后抬起头报价,“一共121元,请问怎么付款?网上支付还是?”
“现金吧。”萧腾掏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两张一百元,递给一旁等着的服务生。
“需要找您79元,请您稍等片刻。”服务生称职又礼貌地说着,然后拿着账单和两百块去收银台拿零钱。
萧腾静静坐在位置上,手里拿着皮夹没有合上……
犹记得那年,溪畔繁花似锦,沿岸桃花盛开灼灼夭夭,微风轻拂时有粉嫩落英缤纷而下,她自熙攘人群和粉白花瓣雨中穿过,一身淡紫色的汉衣华服仙气飘飘,一头长发挽着简单的发髻,漂亮鲜花发箍戴在头上,似花中精灵般向着他雀跃而来。
巧笑嫣然,美目盼兮,顾家有好女,其名曰笙箫,好女初长成,吾心甚悦之。
笙箫,你可知我心悦于你?
周围是熙熙攘攘游走拍照的各路游人,然而少年的瞳仁里却再无其他,唯独只倒影着她娇俏的样子。
少女清脆欣喜的声音,至今仿佛还在耳畔边回响——
“好看吗?”她眉目中带着羞怯。
“好看。”他眼底含着星光。
“你帮我拍照好不好?”年少的笙箫眉眼弯弯,心情雀跃不已,“到时候找个相馆把照片洗出来,照片一定很好看!”
“好。”他低头摆弄着借来的单反相机,低垂着的眼眸里尽是欢喜和情意。
“这个姿势行不行?”笙箫躲在一株桃花树后,娇俏含笑的脸在花枝间半遮半露。
“好看。”少年话音落下的同时,“咔嚓”、“咔嚓”不断地响起。
“那这样呢?”她又问。
回应她的是一阵接连不断的相机快门声。
轻快灵动的身影在花间穿行,一条垂下的殷红花枝恰好挡在眼前,她微仰着脸,高挺的鼻子凑近花枝,微笑着轻嗅鼻翼上方的花。
这一次不等她问出声,少年已经开始疯狂地按相机快门。
盛大的桃花节吸引了全校师生以及宜城本地市民,连心湖和文思湖畔景色宜人游人如织,广场上的节目精彩纷呈,来自五湖四海不同民族的同胞和来自各国的国际友人们,纷纷穿上本民族的盛装赏玩嬉闹。
可那时萧腾疯狂按下快门,几百张照片里始终只有一个满心欢喜的顾笙箫,繁花似锦在他眼里是她的陪衬。
后来偷偷洗了钱包照,在皮夹里一放就是八年。
多怀念,那时的巧笑嫣然美目盼兮!
“先生您好,”拿着零钱过来的服务生打断了萧腾的思绪,“这是找您的79块钱,欢迎下次光临。”
“谢谢。”声音嘶哑地道谢。
把零钱塞进皮夹里,目光再不舍从花间俏颜上挪开,然而还是得合上皮夹。
从乐嘉大楼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微微有些阴暗,狂风四起没个停歇,大约是要下雨的节奏,市中心来去的行人很多,一个个行色匆忙地消失在街角。
启动的帕萨特一溜烟驶入主干道,此行的目的地是市人民医院,车速一路飙到了大路上允许的极限,很快就开到了医院门前。
常常来医院,再加上一副英俊不凡的外表,年纪轻轻便身负他人难以达到的盛名,医院里很多人都认识他,进了住院部大楼后,一路上有不少人主动与他打招呼:“萧先生,您又过来看朋友?”
萧腾心情木然地应和着,熟门熟路地来到二楼一间病房外。
站在病房门口,萧腾满心凄凉和钝痛。
深深呼吸,伸手推开房门,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微胖的中年女人是狄蔚然请的长期护工王姐,听到动静,她朝门口一看——
“萧先生。”王姐赶紧站起身来,面容和蔼地与萧腾打招呼,“您又来看佳佳小姐啊。”
“嗯。”萧腾木然应着,从外面走进来,说话的声音嘶哑得有些令人心惊,“我有些话想与佳佳说说,您先去忙点别的吧,我待会儿再喊您进来照看她。”
“好的。”这一年里萧腾常来这里与佳佳说话,王姐早已见怪不怪,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出门的时候还动作轻巧地带上了房门。
萧腾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像往常的每一次那样,满目凄凉的看着病床上的女子。
洛佳佳已经躺一年多了,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时而目光戚戚的看着萧腾,时而咬牙切齿地发誓再也不原谅顾笙箫。
“佳佳,你知道吗?她已经回来了!”萧腾声音嘶哑地说着,就像洛佳佳没躺下之前那样与她面对面聊天,“你以前老是发誓,说以后再也不原谅她了,可是你喝醉酒后常常抱着狄蔚然哭,你说顾笙箫你快回来好不好,你回来以后,我再也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