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着光,面前的女生面容清秀,耳后挂着两缕耀眼的蓝色,表情狰狞可怖,嘴唇上涂着大红色的唇膏,形容惨烈,看着像什么拥有着血盆大口的猛兽。
……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打开门,何玺然才发现,家里没有开灯。
桌上支了盖饭罩,里头是留给自己的夜宵,旁边压了一张小纸条。
“妈妈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你要是回来饿了,就把这个热一热吃了先垫垫肚子。”
母亲出去了?
这大晚上的,出去做什么?
他来不及细想,浓郁的困意就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淹没。
次日是周末,餐厅老板因为私事没有营业,所以他只能在家里复习。
何玺然洗漱完,才发现昨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母亲,正坐在桌边上抹眼泪。
“妈,你怎么了?”他有些慌,立刻走向她,抽了一张纸,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去。
“妈妈昨天晚上,和你爸见了一面……”何母的眼睛红红,看着何玺然的目光,带着一丝他不太明白的情绪。
他没追问然后怎么了,只是默默地听着。
“妈妈有认真想过了,你跟着妈妈,太辛苦了。”何母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发质有些生硬粗糙地扎手,“你这个年纪,应该是无忧无虑地学习生活才是……妈妈知道你很懂事,出去兼职,连成绩也没落下,但是这不是你应该承受的……”
说到这里,何母的眼睛里又溢出晶莹的水光。
“你爸爸,”她开了个头,似乎也在努力适应这个陌生的字眼,“他跟我说了,希望你回何家去,你回想见爸爸吗?”
“何夫人那边,他也有打过招呼了,何夫人的儿子,也就是你哥哥,身体总归是孱弱,往后何家也还是要交给你的,所以何夫人不会太为难你……”
何母的声音轻缓又温柔,事无巨细地将这些一点点说出来,仿佛这是最后一次的母子聊天一样,郑重其事,又倾尽心血。
何玺然攥紧了手里的面巾纸,一直等到何母停了声音,静静地看着他。
“那你呢?”
我去了何家,那你呢?
我以后还能见你吗?
我需要喊那个打过你耳光的女人妈妈吗?
把我一个人丢到何家,让我一个人面对那些对我而言都是陌生人的人,你真的忍心吗?
太多的问题他想质问出声,但是他的目光接触到对方,那双布满红血丝和泪光的眼睛,他的话到嘴边就只剩下了,那你呢?
“妈妈当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啊,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偶尔有时间了就抽空去看看你,你去到何家,不要和你爸还有何夫人闹矛盾,一定要听话,乖乖的,好不好?”
何母声音缓缓,她的表情与往常无异,何玺然攥在手里的纸突然就松开了。
也好,这样也好。
不用养育自己,妈妈的压力肯定会减少很多吧?
或许自己去了何家,她不用带着自己这么一个拖油瓶,就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了。
现在妈妈也还没有过四十岁的生日,还是很年轻的,自己不能再拖累她了,他明白的。
“好,我知道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如果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那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点头说好。
他一定要抱着她不撒手,把头搁在她的颈窝,闻着她身上浅浅的洗衣皂香气,摇头撒着娇拒绝。
可是有些事情没有办法改变,有些人离开了,就是永远的离开,任由他独自在夜里怀念过上万次,眼泪沾湿过多少次枕巾,也再也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甚至连好好道别,都是不可能的。
“我等会儿给你收拾收拾,然后给你爸发消息叫他让人来接你……”何母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什么顾虑,语气都如释重负了不少。
这样的结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自己的儿子,一直以来都是让自己放心的,从一团孩子气,长到这么朝气蓬勃,就没有让自己担心过,也从来没有不懂事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心里一阵难过。
是她没有给他良好的生活环境,才让他小小年纪就这么早熟,没法拥有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快乐,只能被迫提前经历这个社会的丑恶……
听到她这样的声音,何玺然将手里的面巾纸揉成一团,“噗”地一声,丢进了垃圾桶。
“好。”
……
早上七点钟,一中的大门口,来往的学生和家长络绎不绝。
一中的高中部并不强行要求住宿,而初中部则基本上也都是走路,所以每天早上,门口还是有很多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们。
“欸,你们看,那个男生是?”几个穿着高中部校服的学生看了一眼从不远处的r车上下来的男生,有些不确定那个眼熟的身影是谁。
“好熟悉啊,好像我们班的何玺然噢。”
“何玺然?他不是私……那车可是r……”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同学的惊呼里了。
“真的是他!”
他循声望去,那个在管家的帮助下背朝着大门口走来的男生,露出了自己的正脸,正是何玺然无疑。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背的何玺然,挺拔地像一株胡杨树,面色淡漠,步伐坚定地朝着大门口走来。
“他这是……”
被何家接回去了?
何夫人当初的态度可不像是会将何玺然接回去的样子啊,这是改变主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