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长安风和日丽,正处于不冷又不热的季节中,本该是让人心情愉悦可以享受生活的美好日子,陈平却有些做不到。
陈家的府宅很大,几乎占了半个坊市的大小,家中错落有致的分了许多个院子,有仆人住的,有主家住的,有专门养马的,也有供养花鸟鱼虫专门用来赏玩的。
整个宅府中从一旁城内沟渠中引来了活水,贯穿了不少小院子,其中用来赏玩的小花园里,水源最甚。
在这小花园里面,有一个不大的廊亭,廊亭以及廊道的两旁便是那些水流,引进来的活水接着些许竹筒,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环路。
廊亭一旁不远处则是有一个低洼处汇成了一片小池塘,池塘中有乱石嶙峋的假山,也有几尾黄黄红红正在畅玩的漂亮游鱼。
然而在这些漂亮的游鱼旁,却有几尾十分肥美的鲤鱼,在水中一来一回的闲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更加格格不入的,是陈平正坐在一张可折叠的简易小凳上,手握一根鱼竿。
陈平看似十分惬意悠闲,可实际上有些抖动的双腿和双手,都证明了他此时的心绪有些不宁。
赵微竖子,着实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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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他那日要对自己口称多谢,因为没有自己,他就不会顺势将此事公之于众。
如此竖子!尽是些小伎俩小手段!
不可以被激怒……
竖子!
陈平突然狠狠的咬了咬牙,手一哆嗦,鱼竿带着鱼钩在水中轻轻一晃,带出一滩涟漪,鱼儿灵动的将尾巴一卷,躲到了一旁。
这几日粮价异常升高,完全在自己意料之外,如此大的涨幅,必然是有大量的银钱注入了进来。
赵微……
不可能是他,他耍的小手段确实带去了很大一笔可以动用的钱款,但能够带来如此大的涨幅,还是远远不够的。
会是谁?
“老爷!”
神思被打断的陈平眉头一皱,神色很是不耐的看向突然闯进来的陈丰:“不会小点声?惊了我的鱼儿!”
陈平发现了京城的粮价异动以后,便吩咐陈丰前去探查,商战之中,讯息太过重要,若是有所疏忽,可能就会一子落错导致满盘皆输。
陈丰在这方面也是老手了,没有让陈平失望。
“查到了,是滕国人。”
接着陈丰就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叙述给了陈平听。
“毕竟济阴郡遭了水患,这件事长安城中早有耳闻,此时朝堂那些高官应是想着趁机能从滕国那里得些好处来,因此才放他们进来自由购粮。毕竟……此时粮价太高,各个商家上缴的赋税都比以往正常售粮的收益要高了。”
陈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时运不济,谁能想到朝廷居然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不过老爷也不必忧心,在下细细思量过了,此事不见得是坏事。”
陈平抬了抬眼皮:“哦?何出此言?”
“粮价上涨本就是我等所欲,此其一。其二,此时顺势出货,我等已然不亏了。”
陈平点了点头,面上一直紧张凝重的神情,总算有了些许舒缓,是啊,此时售出已然不亏了。念及此处,抬头看了看面有得色的陈丰,陈平难得的笑了笑。
陈丰的见识、处事,深得己心,只是可惜……有件事情太过要紧,目前还未告诉他知晓。
“可还有其三了?”
“有!”
“讲来!休要卖关子!”
陈丰微微一笑:“其三,灾民的队伍也该到了……”
陈平呵呵一笑,将鱼竿在一旁支好,拍了拍双手,站了起来。就将近些日子将有大笔财货入京的事情,隐匿了些许细节,告诉给了陈丰。
“……十万贯!”
陈平点了点头:“是,至少十万贯,多则百万贯。”
陈丰顿时激动起来,开始来来回回的踱步,嘴里则是嘟嘟囔囔的念念有词。
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难怪老爷之前居然敢想着尽收长安之粮!由此多的银钱可以操作,无需问价,只管收便可,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好忧心的了!
陈平看着他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莫要晃了,眼都晕了。银钱虽多,但是这一次,却只是以此银钱为本,牟取尽量多的利润,此钱……是需要归还的,而且归还的时日极短……充其量就三十日,你可明白?”
“三十日?为何如此之短?”
“为你着想,你无需知晓具体细节,是以,此时可还觉得今日粮价的陡升,对我等是好事一件吗?”
陈丰顿时醒悟过来,粮价成倍的增长,等同于手头这笔银钱在成倍的贬值,而且操作的风险也在不断上升。
难怪!
“如你所说,如果目前出货,对于陈家而言,是稳赚不赔的,可是……从十文每斗到目前的八十文每斗,即便每斗利五文,其利不过翻了十余倍,而这挣得最多的,其实也只是陈家原有的存粮而已。其余后期收来的粮食,所得利润都越来越薄,这点钱……太少了啊!若是先将这笔货先出掉,后面重新再进的话,风险必然增高,最终粮食售价会变得非常不稳定,此举是不妥的。”
陈丰闻言默默不语,确实,如此巨大的一笔钱财,只是临时的挪用,就必须要保证盈利,否则如何归还?
陈平陈丰二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件事情太大,确实很难定夺。
“老爷……在下要向您先行请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