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峤在国外住院的这几天,也正是国内放年假的时间,裴言瑾在国内暂时没有太重要的事情,而宁潇更不用说了,这些年宁潇过得随性自在,除了学医的那几年,她几乎没有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待过很久,而如今裴言瑾成为她人生的目标,理所当然裴言瑾走去哪里,她便跟去哪里。
于是我们四人一起留了下来,有裴言瑾和宁潇两人在,我和裴言峤之间不至于那么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小部分时间我和裴言峤一起待在医院里,他在病床上修息,我则撑着笔电在膝盖上,蜷靠在沙发一角,处理着蔚家财阀的相关事务。
裴言峤有时候醒过来会让我给他倒水,或是拿水果,但基本上我都装作没听见不理他,我知道他其实只是想和我说话,最后自找没趣反而伤了他自己,他也不再主动搭理我,我们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僵局。
而宁潇则拉着裴言瑾去很多地方约会,饭点的时候赶回来,我们四人再一起用餐,晚上的时间裴言峤依旧把我困在病房里。
他变得偏执而任性,以为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我逃不掉早晚会嫁给他,我不想跟他计较,因为就算他不强留我,他心口的一刀是我刺的,无论怎么说,我还是会等他痊愈后再离开。
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每个晚上就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飞雪,外面寒风呼啸,而室内则是寂静无声,我像是看盛大安静的布景,一遍一遍回忆着我和段叙初的点点滴滴。
时隔那么多年我竟是对每个场景都记忆犹新,仿佛年少时的段叙初把名片递给我,他抱着玫瑰花在宿舍楼下等我,也只是发生在昨天、就在眼前一样,回忆的每一秒钟我的心都痛如刀绞。
但我喜欢这种感觉。
我不想把段叙初从我的脑海里驱赶出去,这一生那么漫长,我若是不时常描绘他的轮廓,我害怕他很快就会模糊,很快就会被我遗忘。
我不想忘记他,一辈子也不想,失去他已是我生命中的最痛,我不想再把他存在的痕迹抹去。
裴言峤大概以为每天晚上我都在内室里乖乖睡觉,某个深夜他动作很轻地推开门进来,我猝地从黑暗里站起身,反倒吓了他一跳,借着窗外洒过来的霓虹灯火看到他不自然的神色,我眯着眼睛冷冰冰地问:“你做什么?”
“没什么。”他避开我的逼视,找了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逃跑。”
我伸手指着窗户,盯着他讥诮地反问:“从这里跳下去?”
“一一。”裴言峤的脸色一变,上前一步低沉地叫我的名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近距离内我看到他充满痛楚的眼眸,那里头浮动着淡淡的血丝,很显然也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但我并没有再退让,“谈什么?如果是让我嫁给你的话,那就不用说了,我还是那个答案,不可能。”
“你怎么可以对我若即若离、忽冷忽热?”裴言峤这样质问我,只是语气并不严厉,反而充满了自嘲和难过,“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接受我,为什么还要给我靠近你的机会?我是死缠烂打、阴魂不散没有错,但你并没有无情地拒绝我,是你给我希望,一点点勾着我的心,让我一步步深陷的。”
“你愿意和我同床共枕,我因此当做这是你对我们关系更进一步的暗示,正因为你给了我这种错觉,你被下药的那天晚上我才觉得我们发生关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而如今你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开我,视我如仇敌。蔚惟一,你不能这样,就算你不答应嫁给我,难道我们之间不可以再回到从前吗?”
裴言峤说的大半都是事实,我无从辩解,但他有个认知是错的,事实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利用他,去摆脱段叙初,如果因此给裴言峤造成了伤害,那么我也是无心。
因为段叙初和裴言洁结婚,哪怕段叙初是为了救我,我的心还是被伤得很深,我说过我不怪他、我谅解他,甚至是感激他,但这件事在我心口上捅了一刀子,给我最致命的一击,却也是事实。
而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在受伤后的本能反应,肯定会躲开那个受伤源,所以至此之后我选择了逃避,我害怕再次受到伤害,在段叙初几次试图挽回时,我干脆利落,说着违心的话,不给自己、也不给他留有丝毫余地。
我害怕再回头一次,我们还是没有结果,一次我可以承受,然而第二次若是得到后再失去,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动力,没有人知道在我失去腹中段叙初的孩子,弟弟也死去,我双目失明接受着治疗,蔚家财阀大乱的那段时间,我是用多强大的心理才支撑到现在的。
我一直不想接管蔚家财阀,我想活得简单平淡,有囡囡和周医生,以及毛毛,我的一生便足以,但当所谓的家族使命和父亲苦心经营多年的产业快要付诸东流,以及依旧忠诚于我父亲的那些人对我的逼迫..........等等压力之下,我一个女人30岁不到,却被迫做了那么庞大的蔚家财阀的掌控人,那个时候我孤单而害怕,多么想要段叙初陪在我身边,支持我、帮助我。
但那几个月里,他消失匿迹。
我不怪他,我只有靠自己,我慢慢变得更加坚强,甚至是冷漠,用这种方式保护我自己,我不得不抛下很多东西,拒绝和段叙初有关的一切,尘封在内心最深处逼着自己不去触碰,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