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先一位正是啤酒肚局长。他见陈秀兰走出帐篷,忙迎上两步,哈哈笑说:“事态紧急,只好深夜打扰,海涵海涵。”
他后面站着大块头,趁她出来,紧往帐篷里头狠看两眼,自然看不清楚齐全,便转眼盯着她上下打量。
陈秀兰扬起电锯,抵住局长顶过来的啤酒肚,推着他退后几步,也笑:“是很打扰。难道我没有说,我这起床气,是要人命的?人命关天,可得说个子丑寅卯,免得我一个理解无能,大家后悔。在我海涵之前,奉劝各位不要离我太近,不安全。”
啤酒肚局长距她两臂之外站定,小心看一眼她手上的电锯,扯动面皮笑说:“何必这样剑拔弩张,咱们又不是敌对关系。盟友之间,有什么问题不能协商解决?要说分歧,都是在所难免,人之常情嘛!只要彼此愿意心平气和,一起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共同朝着一个方向努力,还是可以继续保持合作关系的。”
样板官话说得一套一套,可惜陈秀兰不耐烦听。她蓦然发动电锯,阻止他唾沫横飞假大空。
啤酒肚局长果然闭嘴,和大块头一起往后退了退,精壮小伙儿、络腮胡子和一字粗眉俱不敢上前。
啤酒肚局长咽一咽口水,不再啰嗦:“情况是这样的。下面有群众举报说,彭昊同志不见了。我们第一时间紧急出动,在他可能出现的所有范围内,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但是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踪影。你也知道,现在形势严峻,我们人少,主力更少。他是我们的精英骨干,我们当然不能任由他无缘无故失踪。目前看来,整个库房只剩下天台上面有所疏漏,我们经过认真分析,一致决定有必要勘查一遍。”
陈秀兰自杀人以来,一股浊气激在体内,挥之难去。这时听他终于提到切处,那一股气再也抑止不住,顿时化作乖戾喷薄而出。她蛮声追问:“你们勘查你们的,叫我做什么?”
啤酒肚局长看一眼大块头,尴尬说:“我们在天台上并没有找到彭昊同志,这里只有你整晚在场,所以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线索。”
陈秀兰气笑了:“这可奇了!天台上没有人,下面同样没有人,你不问下面数十双眼睛,倒跑上来向我一个人讨线索,是什么道理?”
啤酒肚局长忙说:“下面的人我们已经一一进行了盘问。他们当时都在睡觉,没有人知道经过。”
她愈加不依不饶:“他们睡觉,我就不睡觉了?或者他们都说不知道,必然只有我就知道了?”
大块头听不下去,大手一挥说:“别东扯西扯,你只说见没见过彭昊?”
东扯西扯?陈秀兰冷然。她本打算讲道理,可是平生第一次杀人,还要面对不怀好意的黄雀在后,任她再理智,也要情绪失控,更何况她并不理智。
“见过怎样,没见过怎样?”她偏不回答,也是回答。
大块头听出她的默认,更上前一步逼问:“他人呢?”
她却不明白承认,针锋相对说:“你问我,我正要问!你就这样笃定,他的的确确上来过?”
大块头瞪着她不说话,啤酒肚局长含糊其辞说:“有人看得不确切。”
“一个不确切,能让你们连夜围了我的帐篷?是你傻,还是你觉得我傻,以为拿一个不确切的借口就可以搪塞过去?”她牙尖嘴利起来,自小没输过人,这会儿彻底发飙,一路攻城略地:“这借口不确切还好,确切起来,就更奇了!深更半夜不睡觉,他跑到我一个女人独睡的天台做什么,总不是睡不着,找个地方吹北风吧?”
“所以你就杀了他?”大块头阴沉沉地打断她。
“何以见得是我杀了他?他要死,怎见得不是给你们害死的?”陈秀兰立刻做出反击,先声夺人:“我倒不知道,他怎么上来。他不搬梯子吗,不爬天窗吗,是什么小动静?下面那么多人,一个不落全睡死了,值夜的人也睡死了?都睡死了,谁看见他上来;没有睡死,当时怎不见有人阻止他上来寻死。这会儿兴师问罪,苍蝇见着蜜糖,不是一窝硬打齐,又是什么好居心?”
没有人说话。话至如此,也毋需多言。彼此已经足够清楚,对方心中也明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大个儿上来,而她也不可能没有见到上来的大个儿——意外却是大个儿之死,他们想不到,她也想不到。
“你杀了他!”大块头突兀地爆出一声嘶吼,捏拳如锤,青筋暴露,在呼啸的烈风中杀气腾腾:“你他娘的杀了他!”
陈秀兰见状也不歪缠,飞镖一亮,同样恨道:“我警告过你们不要上来!你们不听,偏要鬼鬼祟祟,逼我……”
“找着了!”一声大喊,从天窗口冒出一个人头,朝他们直招手。待后知后觉气氛不对,他早已被十二道冷冰冰的目光牢牢锁定。见这阵势,来人不由瑟缩一下,磕磕巴巴说:“好像找着了……快下来,额,看看是不是他。”
天台上的人包括陈秀兰在内,皆是一惊。其余五人听得含糊,互觑一眼,面上显疑。陈秀兰则心里一沉,复一松。
几人依次下到二楼屋内,顺着两个潮男的指向来到临街窗前往下望。有车灯割裂模糊的夜色,跳动地映照出尸群围簇中一袭破烂的黑西装。
精壮小伙儿一改刚才的一言不发,诧异失声:“真的是他!他不是在上面帐篷……”
话没说完,突然一声惊天巨响,震得房屋摇晃,人站不稳,似要跌倒。上下两层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