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打来一盆热水,一面用玫瑰胰子蘸湿了,伺候主子洗手,一面瞥了眼萧籽术,轻声问道:“大姑娘,这小女孩是新招的婢子么?”
姜白芷嗔怪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萧姑娘是我妹妹,祖母刚认的干孙女儿,你敢对她不敬?”
连翘吓得慌张失措,叠声求饶:“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姑娘恕罪。”
姜白芷摆摆手,淡淡地道:“下回可得长记性,眼睛放亮点。”
“奴婢记着了。”
连翘替姜白芷净完手,赶忙走到萧籽术面前,屈膝行礼,“二姑娘好。”
萧籽术一时还未适应这一特殊身份,呆了呆,才道:“不用客气,请起吧。”
二姑娘么?
萧籽术苦笑了一下,适才在荣禧堂把邓老夫人吓成那副模样,只怕邓老夫人过后就反悔了吧。首辅府的二姑娘,我何德何能配得上这么尊贵的身份呢?
想到这,她便起身,向正在擦手的姜白芷躬身道歉:“对不起,姐姐,我家嘟嘟不懂事,害您和老夫人生气了。”
姜白芷咧嘴笑笑,“妹妹说的什么话,姐姐怎么会生气呢?祖母也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有狼在府里出没罢了,她其实也是个很有爱心的好人儿。祖母那边,妹妹甭担心,我自会去劝说,一定不会让任何你赶你出去的!”
萧籽术十分感激地望着她,眼眶一热,想着自己在萧家村有哥哥宠,在首辅府又有姐姐疼,自己这一生还会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唯一还未满足的,便是自己一直想找到亲生父母的那个心愿!她此番下山,就是为了调查自己的身世,找到生她但不养她的爹娘,问问他们为何如此狠心如此绝情地将自己抛弃!
见萧籽术眼角噙着泪花,姜白芷一愣,掩嘴吃吃笑道:“瞧你,咋还哭了勒?”
含笑着伸手替她拭泪,忽而又回想起自己不久前因为嘟嘟的一个屁,就哭成那样,面上竟有些挂不住了,笑容顿时僵住,“唰”地红了脸。
“走,妹妹。我带你去看望爹爹。”为了不让萧籽术察觉自己的异样,姜白芷拎起她就往东跨院跑。
鼎天阁,姜鼎鸿的内室里,门窗紧闭。
首辅大人姜鼎鸿,阖着眼睛正躺在金丝鹅绒床上养神,因着畏寒,床边烧了好几大盆炉火,几床厚厚的棉被摞在身上。
姜鼎鸿前些天偶感风寒,原本不以为意,不料竟渐渐寒毒侵体,大伤了元气,从此沉疴难愈。
西府的二老爷姜鼎雄请了宫里的太医来治也毫不管用,反而病得愈发严重。
昨晚经好友刑部尚书荆敏之举荐,姜鼎雄今日一大早便命了教姜白芷习武的师父聂茯苓,去请白云观的了因师太来医治。
“大人,大姑娘求见。”一名黑袍护卫轻手轻脚地进屋禀报。
姜鼎鸿费劲地抬起被倦怠压得沉重的眼皮,一张脸蜡黄蜡黄的,被这场重病磨损得毫无血色。
他强打起精神来,连声带都是颤栗的,“让她进来。”
“遵命!”护卫领命,返回去开门。
“爹!”
姜白芷挟着一股风势疾步冲了进来,灌入房中的风,惹得姜鼎鸿剧烈咳嗽了一阵,护卫急忙将门关紧。
“芷儿,你来了。”
姜鼎鸿看到女儿,本来紧绷的老脸,忽然有了笑容!就仿佛是贫瘠的田地里,忽然绽放出一朵喇叭花!
那只有在慈父的脸上,才可以看到的慈祥而和蔼的微笑。
姜鼎鸿说话时中气虽不足,却仍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仪,纵使在病中,也无伤他的威严。
萧籽术在进来之前一直在想象他的样子,甚至还在腹里勾画出了一个脑满肥肠、有些发福的权臣形象,所以此刻见到本尊,不由得有几分微愕。
瘦骨嶙峋,眼袋深沉,憔悴的老脸,看来就像是一团揉皱了的黄纸。
眼前这似乎不堪一击的中年人,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
“爹,你的病有没有好些?”姜白芷跪坐在床沿,关切地问道。
“哎!还是老样子。”姜鼎鸿叹息,又道:“你二叔已经派聂师父去请了因师太了,她医术高明,兴许能治好为父的顽疾。”
姜白芷闻言,由之前的担忧转而为欣喜,“芷儿相信爹爹一定会好起来的。您还欠芷儿一个诺言没兑现呢。”
姜鼎鸿微微牵动唇角,笑笑,“好,等为父康复,立马就给芷儿兑现承诺。”
“好极了。爹爹可莫要与芷儿耍赖!”
姜白芷在父亲面前,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姜鼎鸿微微一笑,忽而又蹙了蹙眉,一字一顿道:“对了,为父适才听闻你今早跑去琅琊山寻大红参,还遇着狼了,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姜白芷老老实实答了,“不过,爹莫要担心,当时幸好籽术妹妹路过,救了女儿。”
“籽术......妹妹?”姜鼎鸿一怔,“你哪来的这个妹妹?”
姜白芷便笑着把萧籽术推到他床前,介绍道:“爹,这位就是我新认的干妹妹,她叫萧籽术,就是她救的女儿。”
“首辅大人好。”萧籽术整衣敛容,冲姜鼎鸿欠身,不卑不亢地见礼。
姜鼎鸿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细细打量着,对上她精致的眉眼,目光竟是一滞。
她长得好像......
“爹爹。”
姜白芷打断了他的思绪,以一种撒娇的口吻央求道:“芷儿想留妹妹在府里住下,给芷儿做个伴,您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