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百官来朝。
今日是大朝会,但凡有职事百官都在太极门外候着。
宫门开了,竟然是姚力士亲自出来,拿出了拟定好的诏令!
"诏曰:朕妻长孙氏,为朕操持,……愿上天垂爱,可大赦天下。
自贞观三年十一月十一日昧爽以前,除谋反大逆,谋杀……不赦外,其余已发觉未发觉,已结正未结正,罪无轻重,咸赦除之。出征军官军人,多有劳苦,其家小仰中书省大都督府厚加存恤……"
此份大赦诏令,规定得极为详细周密,尽力做到使天下人都能惠及到。
如此大赦规格,又正处长孙皇后久病之时,大臣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房玄龄等人,此时已经明了长孙皇后只怕日薄虞渊、天年不永,便个个垂头。
长孙皇后一向大气自谦、贤良淑德,从不干涉朝政,百官们历来交口称赞,现在他们虽然不知道、长孙皇后的病情、到了什么程度,却是明白,只怕就在这两三日、便要传出长孙皇后的噩耗。
那长孙无忌听到大赦二字,也一下子明了,自己妹妹,只怕活不长了,一时之间,悲从心起,泪水涟涟!
等这大赦令念完,长孙无忌跌跌撞撞的上前,朝姚公公道:"我要入宫觐见。"
姚公公看了长孙无忌一眼,他知道,陛下虽没有交代长孙无忌可否入宫探望,可是长孙皇后乃是长孙无忌的嫡亲妹妹,即便是皇后娘娘,只怕这个时候、也想见一见自己的兄长。
于是点头:"请长孙相公随奴来。"
又过了一小会儿,太子李承乾便也闻知急急行来,没人敢阻拦他,李承乾疾步入宫,追上了长孙无忌。
在这个时候,长孙无忌还哽咽安慰他道:"请殿下节哀。"
李承乾心理素质不好,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嘴里道:"不是说只是旧疾吗?不是旧疾吗?"
长孙无忌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露出哀色、闷头行路!
待二人到了水晶宫外头,……
此时,天才微亮,晨雾方升,到处都似是还不能看得真切,姚公公先是入内禀奏,二人则是脸色惨白的站在外头等着。
"我,我昨日做了一梦,便晓得有不好大事了。"
长孙无忌便交待道:"太子殿下,见到你母后,切不可太过悲伤,尽力安慰她,免得让她伤心太过,加重病情。"
"嗯。"李承乾,魂不守舍,一脸茫然。
就在昨天临睡前,长孙无忌还在清点长孙家的家产,想着怎么谋划去偷学晋王府的冶炼之术,想着家里这么多钱,现在物价上涨的利害,该怎么办才好!
可转眼之间,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事了,此时也是大脑”当机”。
姚公公匆匆进去!
便见寝殿里,一宿未睡的长乐此时到了榻前,正伸出手,摸了摸长孙皇后额头!
所有人看着长乐,却见长乐脸色突的变得,奇怪。
"如何了?"
长乐凝噎,不语。
李世民也是一宿未眠,身子消瘦,他匆匆上前,焦急地道:"到底如何了?"
"父,父皇,母后,母后她的身子凉了……"
一听到凉了,李世民如中雷击。
脑海里似走马灯,划过了长孙皇后与自己的无数片段记忆,内心的苦楚竟是无处宣泄,身子竟打了个晃!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你,你说甚么?"
长乐奇怪道:"她的高烧退了。"
李世民:"……"
李世民觉得长乐站在自己面前很是碍事,一把将长乐拉开!
李世民急不可待伸出手,一摸额头。
这额上,竟多了几分凉意,果真是,凉了!
高烧竟是,退了!
李世民身子一震,登时下意识地想要去按长孙皇后的鼻息,又觉得不妥,便抓着她的手,按脉搏。
这,脉搏居然很稳,没有异常。
长孙皇后躺在榻上,仿佛经过了许多日的折腾,依旧还是显得疲惫和虚弱,可是,这高烧却是奇怪的退了过去!
要知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她的额上还是滚烫的啊。
"这,这,"李世民嘴里也发出奇怪声音。
几个御医在旁翘首看着,也不知发生了甚么事,陛下的神态很不好,极有可能是出事了!
他们心乱如麻,开始思量寻找后路借口。
长乐发出声音:"父皇,母后……"
李世民低声呵斥道:"不要大呼小叫,别再打扰她休息了,她太疲倦,该好好歇一歇,朕再瞧瞧,再瞧瞧。"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却还是将长孙皇后吵醒。
长孙皇后轻轻张眸,她脑海里竟一片空白。
她记得,昨天夜里,自己好像交代了许多的事,也记得,长久的病痛缠身,她甚至已预备好了后事。
可现在?
她觉得自己浑身像是被汗水湿透了一般,出了许多的汗。
当然,自己身体好像轻盈许多,头上再不是那种高烧之后的昏昏沉沉,手脚也不似昨天夜里的那般说不出的沉重。
她这时,咳嗽一声。
"咳、咳~~"
一听咳嗽,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只不过,长孙皇后竟是察觉到——今日的咳嗽,竟没有昨天夜里那般,有如拉风箱似的呼吸困难!
这一咳,居然把身体咳通了气,身子骨感觉轻爽了一些。
咦,竟然感觉身体轻松了,长孙皇后惊讶,但此刻,她却感到了饿极,饥肠辘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