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下意识的,将一个蒸饼放在嘴里咀嚼。
这蒸饼应该是放了些许盐的,那卖炊饼的人还算有良心,炊饼颇有嚼劲,何况李世民腹中也有一些饿了。
只是,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他们眼睛看向他将炊饼放入嘴里时,下意识地咂着嘴。
那背着婴儿的孩子,因为婴儿不断在哭闹,便不得不身子不断地抖动,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安慰话。
顿时,李世民便觉得这蒸饼,一点滋味都没了,味同嚼蜡,甚至心口也像被甚么堵住似的难受。
李格在后头,吃了一口蒸饼,他习惯了锦衣玉食,这蒸饼对他来说粗糙无比,只吃了一口,便吐了出来,太难吃,他直接就将手中的蒸饼扔了。
这蒸饼一丢在泥泞的地上,一瞬间,这群孩子们便沸腾了。
几个半大孩子象疯狗扑食一般,捡起那满是泥的蒸饼呼啸而去,他们发出欢呼,犹如得胜的将军一般,然后躲入街角旮旯去分享战利品。
李世民无言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只是眉头渐渐地拧深了。
姚公公强笑道:"陛下,你看这些孩子,怪可怜的。"
李世民紧抿唇,只是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货摊后卖炊饼的摊贩说:"客官,你可别可怜他们,可怜不过来的,这天下,多的是这样的孩子;
现在物价涨得利害,他们的父母又能挣几个钱?哪里养得活他们,都是丢在街上,让他们自己讨食;
若是客官发了善心,便会有更多这样的孩子跑出来,你数都数不过来,客官能帮一个,帮的了十个八个,能帮一百一千吗?
不必理会他们,他们见客官不理会,便也就一哄而散了,若是有胆大的敢来夺食,你需得比他们更凶一些,扬手作势欲打,他们也就逃之夭夭了。"
摊贩显然对此已习以为常、一脸麻木说着;
在这摊贩看来,仿佛觉得天下本就该是如此。
后头站着的李格,还是有些同情心的,他看着自己丢了的蒸饼被孩子们抢了去,竟觉得过意不去;
于是他气呼呼地瞪着那摊贩,呵斥道:"你这铁石心肠的东西,知道个甚么?"
看到李格发怒,摊贩咧嘴露出一口黄牙,不紧不慢地道:"铁石心肠啊,你这就太冤枉我啦。
我打小生在此长在此,这样的事成日可见,我自个儿也只是能勉强糊口,这不是稀松平常的事吗?
怎么就成了铁石心肠?
这天底下,合该有人富贵穿锦衣,有人穷苦饿肚子,这是佛祖说的,谁让自己上辈子没积德?
不过要我说,这佛祖教大家行善,也不对。
你说,像你们几位客官这样子的锦衣华服,你们要行善,那还不容易,给寺庙添一些香油,随手买几个炊饼赏了那些孩子,这善不就行了吗,下辈子投胎,还是富贵人家。
可似我这样的,我自己都吃不饱,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若是不铁石心肠,那我的女儿岂不也要到街边去乞食?
为了养家糊口,我若不硬起心肠,不斤斤计较,我能活得下去吗?
所以我合该如佛祖所言,下辈子还是贫贱百姓,生生世世都不能翻身。
至于诸位客官,你们放心,你们生生世世都是公侯万代的。"
他这话,极具讽刺之意,不过更多的却是自嘲自讽。
他随即又道:"好啦,不要妨碍我做生意了。我这炊饼今日若是卖不出去,便连贫贱都不可得了,只好沦为窃贼,或是街边乞食,真要死后坠入阿鼻地狱啦。"
李世民听到此处,原本对这摊贩的怒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倒是李格不满意了,嘴里哼哼唧唧着,其实他确实发现自己好像无力反驳,只是不肯认输罢了。
李世民这时道:"你这里还有多少炊饼,都装起来,我统统买了。"
摊贩原本是不打算再搭理他们的,一听此话,顿时便打起了精神,脸上露出惊喜笑容:"真的吗?客官您可真关照了我的生意啊!"
说着,摊贩像是怕李世民反悔似的,眼疾手快地将蒸笼里的蒸饼统统倒入一片片荷叶里,迅速包了。
李世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看向李治道,"付钱。"
李治方才还感慨万千,现在听到付钱二字,心又凉了。
感情,这一路上都得让我破费买单啊!
李世民仿佛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了,于是又补上了一句,"我没带钱。"
李治自是不能说些甚么,迅速取了钱,给李世民付了。
于是姚公公抱着一提的蒸饼,一时也是无言以对,咱家来这的任务,就是拿着一提溜的蒸饼?
李世民的目光,看着那背着女婴的孩子;
那孩子正赤着脚、蹲在街角,吃着大孩子分给他的一些蒸饼屑;
他舔舐了几口,而后放在嘴里含着,不舍得吞咽下去,直到将这蒸饼屑含化了,才咂咂嘴咽下,一副极其享受模样。
身后的女婴又开始哭起来,他便将绑着的绳子解了,将女婴放在自己的怀里,一面低声哄着,一面捏着一些蒸饼屑放在女婴嘴里。
女婴犹如狮子搏兔一般,一张嘴竟是一下子吸吮着这男孩子的手指,死死不放开;
她,也不哭了,只是死咬着不肯松口,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女婴生了乳牙,乳牙咬着男孩的手指,男孩便疼得龇牙咧嘴,一面骂女婴,一面又安慰着。
"还有呢,还有呢,二哥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