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不禁立住脚,听里头外祖母语重心长的声音又响起来,“等闲若能抓着个机会,且把你婆婆哄好了方是正经,你家老爷素来有孝顺的好名声在外,虽说不是老太太亲生,我瞧着倒比亲生的还妥帖,大抵是因你婆婆才进门那几年待他不薄。
你婆婆年轻时我也有所耳闻,她是个出了名的泼皮破落户儿,性子上颇为放纵,往好听了说是不拘小节,不好了说,到底让人瞧着没章法。想是你那年才进门便不顺她的意,越往后头更没有好的,再有,你才说你婆婆身边的婆子瞧上了湘儿屋里的丫头?倒是个轻狂的老东西。”
大太太听到此连连点头,薛母却不给她说话的时间,直接道:“此事你不宜插手,事关你婆婆屋里的老人,又是瞧上了湘的丫头,湘儿也十三了,你道她还是个孩子,她真是个哥儿?内宅里事事若都为她摆平了,来日到了夫家你也跟了去?”
大太太的旗鼓都偃息下去,她也是虑到这一层的,故此前儿夜里分明什么都知晓了却忍住没同湘谈及。女儿在她眼里木呆呆的卷气还是太浓了些,尤其是早晨请安与大姑娘在一处的时候,大姑娘乖觉讨巧,湘却只顾照顾她二妹妹。
大太太心头一阵乏力,她知道女儿时常是真把她自己个儿当个兄长的,说到底儿,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
倘若把湘比作了幼苗,那么她定是从生根发芽的时候就入错了土壤。
薛母啜了口茶,缓缓道:“眼下还是多想想法子怎么同你婆婆把关系圆回来,我瞧着你婆婆屋里这唐姓的婆子不是个安分的。由此可见你婆婆是因身边没个踏实人,往日里耳根子软听信婆子们挑唆怕也是有的。”
大太太听母亲越说越有为府里那位开脱的意思,忍不住道:“母亲这话诚然有几分道理,我却瞧着是老太太自个儿性子强硬。那年我虽是不曾把她做的事儿挑明了说,老爷却一定是知道的,他呢,不过好言安抚我几日,在我屋里歇了一阵儿,却以为我是那般好敷衍的人?
直到我终于有了身子怀了湘儿,那贱婢付氏却给身边两个貌美年轻的丫头开了脸,日日绊住老爷的腿,我是听信稳婆的话错以为自己怀的果真是个哥儿,也不稀罕计较他们了。而老太太呢,她何时为我说过半句话了?如今我知道了,显见的婆婆她年轻时便是个莽撞糊涂人,老了老了,愈发的糊涂,她身边那几个婆子更个个都是老刁奴,我竟无话可说了!”
“这些话你趁早忘个干净,没的在背后议论长辈长短的… …”大约因是她自己起的头,薛母呷一口茶咽下,朝女儿看了一眼道:“罢罢罢,便你不为自己名声着想,难道也不为湘儿打算了?听了我的罢,同你婆婆摒弃前嫌,早日修好方是正经。”
大太太一双精致的凤眼阖了阖,半晌儿无奈道:“母亲以为我果真是那等不顾大局的人,我肯低头,也要她老人家眼睛里有我,如此,才看的见我做小伏低——”
话未及说完,忽听有脚步声从外间传进来,两人对视一眼,湘清润的声线便传进来,“湘儿回来的晚了,郑妈妈去看马车套好了不曾,看天色是要落雨了呢。”
大太太收起脸上的寥落,一见着女儿干净的脸庞她心情于不觉间回缓许多,这时外头传来噼噼啪啪清脆的雨声,老太太道:“雨说下这就下起来了,得了,你们用了饭等这雨停了再走不迟。”
于是母女俩在薛府里用过了晌午饭,饭摆在老太太屋子里,期间郑妈妈进来回说马车都准备妥当了,随时都是可以出发的,就被底下人气气领去稍间里用饭了。
饭后没多时雨就停了,薛母亲自送到了二门上,大太太再三叫母亲回去她只是不理,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大太太知道这是母亲担忧自己性子左了不愿依着她的话行事,也不知是为安老人家的心还是什么,大太太点了点头,算是彻底决定放下身段了。
诚如薛母说的,她是个晚辈,便是老太太对不住她,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她始终都是没理的,她不孝顺婆婆就是有悖孝道,白白遭外头人说嘴却不划算。
薛大太太在最后关头终于姗姗来迟了,面上浮着一层显而易见的虚假笑意,握住大太太手道:“我午睡醒来才听说你来了,这怎么就要走了,我们也许久未促膝说话儿了。”
这话说的假,大太太一行是上午便到了的,你若有心来看我和我说话何故到了这时候?
大太太本想冷哼一声,顾念到湘在这儿,又瞧见薛五爷一派温文尔雅立在薛大太太身旁便忍住了,不得不叫她感叹大嫂子这样粗糙的性子,竟有造化生下升哥儿这般才貌俱全的儿子。
“左右也无事。”大太太笑了笑就要领着湘去了,谁知道薛大太太却一脸惊诧地走到湘跟前,速度快得就跟拦住她去路似的。
“哎哟!”薛大太太大惊小怪的,竟似是头一回见着湘,“湘哥儿这如今出落得… …我倒词穷了,只怕寻常女子也比不过你去,若不是你穿着这身长衫,冷不丁这么一瞧竟活像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此言一出,上到老太太下到湘、郑妈妈脸色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便连站在薛大太太身畔的薛芙升也蹙了蹙眉头。表妹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