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毕竟是心疼女儿的,事情闹的这样了,她先前也不是不看好薛芙升,最后只得罢了,答应等风波过去修一封到薛家,再把这未谈的婚事商议继续去。雅姐儿年纪反正还小,这都是不急的。
二老爷年的时候回京候缺了,自此也不必出外了。阖府上团团圆圆过了年,转开年来的时候二太太肚又圆又鼓,生个大胖小,宁府一时喜气洋洋宴宾请客。
冬日的时候并没有雪,时间过的很快,湘十四岁了。
她掰着手指头倚靠在湖心的亭里,赫梓言离开有两个季度了,他走的时候是寥落的秋日,如今又是一年春,可他怎么还不曾回来呢?
从前方零星有消息传回京里,若是捷报频传的时候湘就跟着高兴,若听到哪里失守,她虽不曾去过,一颗心却安定不来,有时一整日都吃不东西。
就这样患得患失的,日一天天过,湘竟长高了不少,身上该长肉的地方也跟着长,闺阁里是锦衣玉食的日,她也习惯了娇养在深闺。如今倒是同一般的女孩儿无二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女扮男装过。
但是偶尔回笑着回忆,倘或没有那一段他找她麻烦的上学日,她也不能认识他。
所以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的。
这一日湘在园里给红芍药花浇水,昨儿杨家递了帖,说是杨素心今儿要过来。
天空万里无云,这是个好天气,杨素心过来的时候湘捧着一坐在秋千上,也不是很专心在看。杨素心在她旁边坐,湘把不相干的人都遣出去了,放,拿眼神睇着她道:“杨姐姐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么?”
她的语气有点意外的俏皮,杨素心把透明的手帕在手指头上转了转,慢条斯理地道:“我早便说他喜欢你,果然不假的。”
她才是同赫梓言定亲事的人,在她跟前湘总觉得抬不起头,眼睛不自然地落在别处。今时不同往日,她不会否认,所以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杨素心把帕轻佻地往她肩上一拍,笑声清脆道:“你这是什么样儿?喜欢一个人怎么了,咱们闺阁女儿也是有爱慕男的权利的,你别瞧外头那些场面上的千金小姐个个矜持端庄,我倒觉着她们私底都有外人瞧不见的一面……”
她说着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扯远了,脸上又扬起个笑来,“我来不是同你探讨人有几面的,我是真有事儿要告诉你。湘妹妹今秋不是要作为今届秀女进宫学规矩么,我如今也要去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是赫三爷,赫大将军,不晓得他同我爹爹说了什么,我家已经上门退了亲事了。
我娘说我这是定过亲事的,虽说是我们自家去赫家退的亲,可外人不知缘由难保以为是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因此上,此番秋日的选秀就把我也算进去了。我是无所谓的,你那二哥哥并不理会我的暗送秋波,再这么去快变成明送了。横竖人家不搭理我,我也只好随波逐流了。”
杨素心的胆儿才是真的大,湘估摸着她喜欢的怕就是唇红齿白那一类儿好相貌的男,难怪先前瞧着他似乎是对赫梓言有意的,可现听她这样说莫非还曾对二哥哥动过心思,她可真是个……女中豪杰。
“这么说来,”湘腼腆地看了杨素心一眼,低头道:“姐姐和御都从此后再没干系了?”
“我倒想有呢!”她打趣地看了宁湘一眼,这是个比自己有福气的,即便她最终没能嫁进赫家,却曾有一个心灵相契合的人,他为了他们能在一起付出过努力,甚至连既定的婚事也推得掉,真真叫人羡煞。
湘也感到欢喜,犹如墙角那棵桃树,叫春风一吹,阳光暖耀,情不自禁花满枝头了。
以为事事顺遂,然而冥冥中似有一双无形的命运之手阻隔了他们的姻缘。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场战火烧了这样久,久到第二个秋天又要过去了,她将在家族的安排一脚踏进深宫里。而他却在她从未踏足的远方战场上,杳杳无音。
这一年,雪得别样早。
瑞雪兆丰年,老百姓们倒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京师里漫天的雪丢棉扯絮一般洋洋洒洒,边关更是苦寒之地,滴水成冰。放眼望去满城银装素裹,笼罩在一片皑皑的大雪里。
守城的将士从清晨便开始铲雪,生生清出一条路来。
灰暗的城墙上旗猎猎招展,守卫的城门的士兵严阵以待,已有两天未阖眼。赫梓言迎风立在城头,盔上长缨随着凛冽的寒风不住舞动着。
他眯起眼睛朝城外眺望,短短一年时间活活将一个曾经如同养在温室里的世家弟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宝剑。
城头上风大,他却似乎感觉不到冷。良久,他抬了抬手,空气里有轻微的盔甲摩擦声。
他转身从副将手里接过地图,徐徐展开后细看起来,自杨将军六个月前在阜城外遭到突袭,至今依旧缠绵病榻,赫梓言不得不权接过所有一应大小事务。
赫家的男人骨里是有这份天分的,何况他幼年时候深受祖父影响,骑射功夫多年不曾懈怠,兵也研习甚多,只是突然在实际中用上,最开始的时候吃过几次苦头,到后来竟用兵如有神助,接连收复先前叫突格人占去的三座重要城池。
城根忽有一骑飞驰而来,急急上了城楼。
——是京里来的信。
京中来信分很多种,或许是将军的家信,或许是圣上的旨意。副将觑着将军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