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命运似乎总在和张连义不停地开着玩笑,就连这样一种表面维持的平静,他老人家也不肯给他太久。
落雪了,气温骤然下降,过惯了富裕日子的张连义夫妇这才突然想起,去年搬家的时候,家里以前积攒的冬衣和棉花已经全部充公,而家里的孩子们又正是长个的时候,去年的那身棉衣已经穿不下了。
钱是没有了,新房子已经花光了几乎所有的积蓄。而且就算手里有钱,这仓促间又到哪里去买棉花和布料去?这大人还好说,可以穿去年的棉衣,但孩子们可咋出门?
张连义冲着老婆发了一顿火,却也于事无补,碍着少爷面子又不愿意出门去借,只好在妻子的安抚下暂时静下心来,一边在炉子边抽着烟烤火,一边考虑着用什么法子搞点钱,好去买点布料和棉花。
强子大了,见父母心情不好,也不多说话,出过饭就一个人钻到自己房间里去了,但虎子和莲花却不管这些,仍旧叽叽喳喳地打闹着,一刻也不得安宁。
张连义心里烦躁,忍不住抬起头正要呵斥,就听到院子里似乎有什么动静。他以为是谁来串门呢,连忙压下火站起身来,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房门外已经传来几声略显急促的敲打声。
张连义咳嗽一声,走到门口一边开门一边问:“谁啊?”
门外没有回音。
农村人串门,有时候是会开开玩笑的,所以张连义也没在意,还是打开了房门。却见门外院子里杳无人迹,寒风夹着零星的雪花迎面扑来,直灌进张连义的衣领。
他激灵灵打个寒噤,瑟缩着探出头去往两边看看,却哪里有什么人影?他嘴里嘀咕着,正要回身关门,一低头间,却见门前地面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动不动。
借着房间里的灯光,他弯下身子仔细一看,地上放着的,竟然是一个不小的包裹,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就挺软和的样子。而在包裹后边,雪地上有一串脚印一直延伸到东墙根下,而且很显然地,那不是人的脚印。
张连义心里一动,随即不动声色地伸手提起包裹拿进屋里关上了门。女人这时正翻箱倒柜寻找孩子们的旧棉衣和可用的布料、棉花呢,见丈夫提着包裹进来,就停下手里的活计凑过来查看。
两口子把包裹放在炕上慢慢打开,顿时裹里居然是三大两小五套崭新的棉衣,甚至还有五双黑条绒、千层底的棉鞋!
张连义转身拉开屋门就又冲了出去。
院子里,雪已经差不多停了,树枝上的雪花时不时被风吹落,发出一阵阵‘扑簌簌’细微却清晰的响声。张连义沿着那串明显属于兽类的脚印来到东墙跟下,压低了嗓音问道:“皮子山!是你吗?”
然而墙外寂然无声,他连问几遍,始终无人应答。
远处传来一阵黄鼠狼和獾相互混杂的嘶鸣,随即迅速远去。乡村的夜,转眼间又恢复了那种恬淡的宁静。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吧?张连义静静地站在那片朦胧的银白里,似乎忘记了寒冷,又似乎进入了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