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刘太医来过了。”老夫人声音更低沉了些,是一种掩饰不住的绝望,“跟在你父亲身边的随从说,你父亲为了挽救那些赈灾粮,被一根烧断了的梁柱砸得晕了过去,大火蔓延烧伤了腿。”
说到此处,老夫人忽然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地轻声道:“太医说,即使能醒来,双腿也废了。”
即使能醒来,双腿也废了……
赵昔微的心,忽然就像被人用尖刀狠狠刺穿了一个窟窿。
她回想起,父亲一身紫衣,腰束金带,骑着高头大马穿过长安的街头,两旁行人纷纷注目。
那个场景曾是多么的让她骄傲。
可往后,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赵昔微声音低低地,问道:“可查明了走水原因?”
一名立在屏风旁的青衣随从就向前了一步,拱手禀报道:“回禀小姐,属下已查明,是人为纵火。”
赵昔微认得,这是父亲身边的长松。
她浅浅一颔首,示意他近前来:“人为纵火?怎么发现的?有什么线索?”
长松立即撩袍就跪在了赵昔微面前:“小姐,我知道是谁做的!您一定要想办法帮帮相爷!”
老夫人脸色一沉:“你知道是谁?”
赵昔微道:“你别急,慢慢说清楚。”
长松应了一声,一五一十地道:“天黑的时候我们把运送粮食的车马都召集到了米铺,将运往冀州的粮食都一一装了车。属下守在外面负责指挥。
因这次赈灾事情重大,负责运输的人都是从禁军调过来的。好多人我都不认识,穿的又是统一的服饰,我怕混进来什么偷粮食的人,所以就特别小心,留意着每个人的行动。”
“所有人都按照我的指令,在进进出出的搬运粮食,我看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就喝令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自己晚上吃多了,肚子不舒服,想去解决一下。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我看他形迹可疑,就生了疑心,要把他押下去仔细审问。他忽然就跪在了地上大声求饶。
原来此人叫邓福来,是米铺掌柜邓明的一个远房亲戚。是米铺负责装卸货物的小伙计。我们这次调配粮食,用的都是宫里的侍卫,没有这些伙计的份。可他眼馋一两银子的工钱,就偷偷混了进来。
我本是要公事公办赶他走的,可他跪在地上哭诉,说家里父母重病,两个孩子也生了病,这时掌柜邓明也出来作证,说这个邓福来没有说谎,让我网开一面。
我拒绝了,并让侍卫把他赶出去。
可这时候相爷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就派人出来问是什么事,听说后就心生怜悯,说饶了他这一次,让他装卸完粮食领了工钱就走。我也就只好同意了。
这个邓福来出去方便了一刻钟的样子,仓库那边就起了火。那时相爷正在仓库负责监工,我带着人冲进去的时候,相爷已经被一根梁柱给砸晕了过去,我忙背着相爷从火海中逃了出来。”
赵昔微道:“你怎么确定是那个邓福来?”
长松点点头:“方才我派人去米铺调查了,在灰烬里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双手递了过来。
赵昔微接过一看,这是半块烧焦了的布料。
说是布料,却十分厚重,再细看了看,才发现上面有隐隐约约的绣花。
赵昔微对针线并不精通,却也认识上面的绣工是十分精致的盘金绣。
这是以黄金捻线而成的绣花。
一个为父母病情而发愁的伙计,怎么有这样的好东西?
长松道:“小姐您细看,那绣的花纹图案,是孔雀。”
赵昔微诧异地又细看了看,见果然是孔雀羽毛的样式,虽然精美,却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她微一蹙眉,问道:“这孔雀纹有什么寓意吗?”
长松就犹豫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瞥了一眼旁边还在哭泣的徐云娇。
徐云娇被这一看,像灵魂出窍一般,霍然就从地上起了身:“不,不,不可能!!”
赵昔微和屋内众人都是满脸错愕。
长松面无表情地道:“大夫人,您应该知道,全长安城最喜欢用金线绣花的是谁。”
徐云娇面色苍白,不住的摇头:“不,不可能……”
老夫人眉头紧皱,忍不住提醒道:“徐云娇,此事关系到玹儿的性命,你都知道什么?切不可对我隐瞒!”
“老夫人……”徐云娇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无力地靠在身后的架子上,她苦涩的咬了咬唇瓣,说道:“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盘金绣……”
“什么?”赵昔微震惊地看向了她。
就是老夫人也站了起来:“你母亲……大长公主??”
“我……”徐云娇的眼底也闪过不解、惊愕、茫然等等神色,最后她却忽然似发了狠一般,猛然摇头:“不,不可能,我母亲不可能会指使人干这种事。老夫人您知道的,我母亲虽然一开始并不同意我嫁入赵府,可到底她还是拗不过我的意思……”
老夫人紧紧地抿着嘴角,那满脸的风雨欲来,仿佛下一刻就是电闪雷鸣,要将面前所有的一切化为乌有。
房里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们都悄悄退了下去。
徐云娇捂着胸口,似乎是痛苦到了极点。
赵承燕忙搀扶住她,又倒了一杯茶:“母亲,您喝口水,慢慢说。”
“嗯。”徐云娇像是得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抓住赵承燕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