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拿出一个瓷瓶,恭敬地道:“禀太后,这是太医署新研制的金兰药。乃是一味催毒猛药,但凡体内有毒,喝下去便会口吐淤血,而如果无毒,便没有任何症状。”
太后一招手,太医就躬身呈了上来,她拿过瓶子转了转,又闻了闻,然后笑道:“哀家好像是听刘医正说过!想不到这么快就研制出来了?”
“是,才研制出来。”
“裴才人!”太后敛了笑意,目光如鬼火一般,幽幽冷冷:“你既然说没有毒,就不如你先试试?”
赵昔微一怔。
太后这个举动,肯定不是袒护自己。
那么在这个情况下试探裴才人,是为了什么呢?
不等她思索,那裴才人已拿过药瓶,瓶口朝下,抖了两下就把里面的药粉全部撒在了酒壶里。
“太后娘娘既然不相信臣妾,臣妾就只好当场试给您看了!”说着,亲手执了酒盏,倒了一小杯,一饮而尽,然后将空了的酒杯转了一圈,明晃晃的笑道:“您这下总信了吧!”
“倒是有几分道理。”太后点点头,也想看看裴才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就笑道:“你说太子妃中了什么毒?”
“媚毒!”裴才人高声回答,好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殿内守候着的宫人听见这两个字,吓得身子都颤了颤,把头垂得更低了。
她又倒了另外一杯酒,眉开眼笑地端到了赵昔微面前:“太子妃,有毒没毒,不如试试便知?”
赵昔微抬眸定定地看着她。
“你怕什么?这酒我也喝了,我还能害你不成?”裴才人笑得更得意了,“还是说,太子妃对此事,本就心知肚明呢?”
赵昔微笑了笑。
喝,还是不喝,这是个问题。
裴才人都把话挑明了,她若是拒绝,不管她有没有中毒,那么也等于在太后面前承认,她之所以能得宠,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可她要是喝了……
谁知道裴才人在酒里放了什么呢?
她站在宝座之下,手指用力掐了掐掌心,半阖上眼睛,调整着微乱的呼吸,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太子妃为何沉默?”太后的声音幽幽响起,“难道说,你当真服用过那等药物?”
算了——
赵昔微猛地睁开眼,冷冷看向一脸得意的裴才人,道:“让我试药,你可想好了?”
“当然!”裴才人斩钉截铁,又不屑一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太子妃既然清清白白,何必这么瞻前顾后?”
“裴才人说得极是。”赵昔微点点头,从托盘上拿起酒杯,置于鼻尖之下,轻轻嗅了一下,随意道:“酴釄花当属江南的最好,而酴釄酒又属绍兴最香,江南三月,家家户户采酴釄。这兰陵酿造的酴釄酒,还是差了一点!”
裴才人冷冷一哼,嗤笑道:“不过是一壶酒而已,重要的是它能验出毒物,至于产地,你管它是兰陵还是绍兴?”
太后眉头挑了挑,笑道:“太子妃对酒颇有了解?”
“不懂!”赵昔微也笑了笑,大大方方地道,“只是恰巧见过别人酿酒!”
她这么从容自信,裴才人就有些耐不住了,催促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还不喝?莫非是你也知道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怕太后娘娘治你个祸乱宫闱之罪?”
让这个贱人继续拖延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可不能再失手了!
这么一想,就看向了太后。
太后凤眼懒懒一挑,不冷不热地道:“太子妃啊,裴才人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你不如就依她所言喝下这酒,若你是冤枉的,哀家定为你主持公道,你说好不好?”
赵昔微捏着酒杯轻轻转了一下,明媚一笑:“好啊!”
金兰药乃催毒猛药,以那海棠醉的药性,她要真的喝下去……
想到这里,太后眼底就露出了几分玩味。
虽然她不想这么快就收网,但能坐山观虎斗,也是一件乐趣不是?
赵昔微抬起衣袖,将酒杯缓缓送入唇边。
酒香扑鼻,沁入舌尖,微凉甘爽。
只是抿了一点,心口忽然一窒。
仿佛一条毒蛇,沿着血液蜿蜒而来,钻入肺腑,在胃里翻腾、翻腾。
一阵血腥气直冲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赵昔微牙齿果断一咬,死死地把那股子血气封住。
怎么回事?
她……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一旁的太医也瞳孔猛地一缩,显然是被她的反应给吓到了。
身子一抖,就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太子妃……”
“我——”赵昔微张了张嘴,又是一阵血腥气涌上来,她忙又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媚宠之药、试毒之酒……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她真的中过毒?
但,留给她思索的机会并不多,她才想到这个问题时,脊柱突然一麻,紧接着头部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混沌迷糊的状态……
她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却觉得胃里更加翻涌,四肢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虚浮地倒退了两步,她忙抓住身后的翠玉屏风,才不至于使自己瘫软下去。
她的意识在流失,力气在流失,就连眼前的光线,也突然变得昏暗无比。
她用力地咬着唇,撑着一丝仅剩的清明,裴才人、太后、常公公、以及那陌生的太医、还有侍立在两旁的宫人……
一张张脸,各种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