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早有准备,立即回道:“皇祖母您是不知道,太子妃她身子娇弱得很,冷风吹不得,冷水沾不得,就是连孤的日常起居都照顾不好,怎能放心她去侍奉您呢?”
他说得堂堂正正,甚至还牵了赵昔微的手,放在掌心捏了捏。
这份袒护,张扬肆意,不加一丝一毫的掩饰,让殿内所有人看了都觉得有些眼热。
太后便把怒气转移到了赵昔微身上:“那怎么行?太子妃身为哀家的亲孙媳妇,礼佛抄经这种事怎么能不参加?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宫宴结束,就命太子妃一道留下吧!”
又呵呵一笑,看向李玄夜:“知道你们恩爱,哀家也就留她个三五日就放回去。太子不会是连这几日都舍不得吧?”
看你小子敢不敢承认!
哪成想,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道声音:“是啊!”
这两个字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漫不经心中偏又带着几分郑重肃然,让满殿的人都震了一震。
赵昔微也有些怔愣住了,情不自禁地抬头望着他。
他对她笑了笑,依旧握着她的手,道:“皇祖母猜对了,孤与太子妃恩爱非常,是一日、一时、一刻也不能分离!”
“是吗?”太后干笑了两声,“那太子妃可真是有手段!”
一瞬间,那充满审判意味的目光,如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地刺了过来。
赵昔微到底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时也有些受不住。但迎着那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眼神,又怎么能退让?
右手悄悄从袖中探出,小尾指缠上他的衣袖,轻轻一勾。
李玄夜双臂下意识收了收。
赵昔微眼底闪过一抹狡黠,顺势倚进他的怀里。
几分娇气,几分羞赧,还有着几分挑衅。
太后何曾吃过这种闷头亏?便是当年强势如顾皇后,也不得不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来。
哪里像如今赵昔微这样?
太后越看就越觉得无名火起。
这浑身上下一副狐媚劲儿,以后要真成了皇后,可不是一个祸乱宫闱的主儿?
不行!
绝不能容忍!
“赵昔微!”太后敛去假笑,板起脸道:“你身为太子妃嫔,怎么不劝诫太子几句,反而还顺着杆往上爬?不是哀家说话难听,这后宫女子一言一行都要谨记贤德二字,你倒是全忘了?罢了!到底是养在乡野的,没人教你规矩分寸,哀家就派几个尚仪女官好好教教吧!”
这话刺耳至极,赵昔微猛地抬头,看向太后。
李玄夜也察觉到了她的反应,手掌在她腰侧轻轻一按,表情淡了下去:“皇祖母!”
“怎么?教她规矩也不行?”太后皱了眉头,“这也不行哪也不行,你娶的是太子妃还是一尊佛?你别忘了,你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就是宠也得有个度!这样捧在手心供着,你就不怕满朝文武笑话你?”
“太后!”李玄夜脸色沉了下去,眸光冷冷。
“哀家说得有什么不对?”太后笑了一声,语气强硬道:“哀家摄政多年,三公九卿都管得,你的太子妃管不得?”
太后所言倒是不差。皇帝刚继位时年幼,朝中大小事务都是她亲力亲为,后来熬到皇帝成年,可又常年病着,内忧外患一大堆,都是她撑着挡着,直到现在太子成年了,肩上的担子才勉强松了一些。
但太子不像皇帝好拿捏,更不似皇帝那般好性格。
太后虽然心里很不喜,可到底顾着大局,没彻底撕破脸。
此时她突然翻脸,满殿内的人都变了色,低着头恨不得把整个人藏到桌底下去。
皇帝低低劝道:“母后息怒……”
赵昔微坐正身子,正想开口,却被他手臂一揽,又揽入怀中。
“皇祖母!”他捏着她微凉的指尖,语气凝肃:“这些年来,前朝后宫都是皇祖母说了算,父皇与我亦无怨言,但,也是有例外的。”
“你——”太后张了张嘴,才说出一个字,就被一声冷笑打断。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太后:“这个例外便是东宫。孤是东宫之主,东宫的一切,包括太子妃——”顿了顿,“都不容任何人过问!”
“皇祖母想给妃嫔立规矩,父皇后宫不是好些人么?”他站起身,依然赵昔微的手,道:“至于太子妃,自有孤亲自来教,用不着皇祖母费心了!”
赵昔微站在御座之下,与李玄夜并肩而立。
她微抬起头,细细打量着四周。
千万枝宫灯如明亮繁星,照得内殿雪白透亮,宛如月下的水晶世界。
殿外万株繁花盛开,团团簇簇,如霞似锦,花影与烛光互相交错,留下一片锦绣明辉。
原来,这座皇宫是这么的美丽。
第一次入宫,她害怕得一整夜没睡着,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第二次入宫,她在宫门口呕吐不止,闭上眼都是血腥的场面。
再后来入宫,太后要取她的血,裴才人要她的命。
……
那时候皇宫对她来说宛如阴暗潮湿的牢笼,里面住着一只只青嘴獠牙的怪兽,时时刻刻准备着将她撕碎。
直到现在,身边有了他。
他让她知道,敌人没那么可怕,也让她确信,他会保护她……
赵昔微突然有些感动。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保护过自己。娘亲没有能力,所以把她交给了父亲。而父亲有能力却没有决心,所以把她送入了东宫。
只有他,站出来挡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