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凌晨,寒风刺骨,呵气成霜。
赵府大门口,翠盖珠缨的华丽马车一字儿排开,马车旁边是几十名锦衣护卫。
此时天边方露出一线鱼肚白,因是进宫,众人为了保持体面都穿得较为单薄,在这寒风中一动不动等了大半个时辰,早已觉得浑身如置冰窖,可却没有一个人敢皱一下眉头,或者是打个冷颤。
他们均是腰背挺直,双手握拳垂在身侧,目光炯炯有神,保持着一种威武不凡的仪容。
在队伍的最前头,是一名面容冷峻的男子。
他身姿伟岸,紫衣金冠,腰佩玉带,正是丞相赵子仪。
他骑着一匹棕色的骏马,神色从容,只淡淡环顾了一眼,整条长街上的护卫们心中就是一凛,不自觉地就又挺了挺腰板。
直到老夫人携着众女眷从大门出来,赵子仪神色立时温和不少,他翻身下了马,躬身给老夫人行礼:“母亲,可以上车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太后赐宴,请的都是女眷,赵子仪就算是再有权势,手也够不着后宫。
可只要有他护在马车旁边,老夫人就像有了一座靠山,陡然就觉得安心了许多。
大夫人和老夫人同坐一辆马车,行驶在最前面。
紧跟其后的是二夫人和三夫人,两人虽然不是诰命,却也因是赵府女眷,也得以能够入宫参加这次赏花宴。
接着第三辆马车,坐着的是赵承羽和赵承燕。
天还没有大亮,此时的街道空寂无人,只有马车辘辘驶过地面的声音,赵昔微一个人坐在最后一辆马车里,孤独和不安又再次涌上了心头。
她深呼吸了数次,却依然压不下去这种情绪。
多想无益,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索性闭上眼假寐。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停下了。
赵昔微竖起耳朵,听见门外有官员们行礼的声音:“赵丞相早”、“罗尚书早”、“柳大人早”……等等问好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用掀开帘子都能猜到,这是到了朱雀门。
这是皇城第一道门,普通人在这里止步。
宫门卫士手持名册符印,一一对各人验明了身份:
“鸿胪寺乔安乔大人,过——”
“京兆尹崔岩崔大人,过——”
“东宫詹事何奎何大人,过——”
……
听着耳边响起熟悉的名字,赵昔微心里的不安情绪,逐渐地得到了平复。
最后到了赵府,那宫门卫士令的声音十分恭敬:“丞相大人,请您通行。”
赵子仪乃百官之首,卫士令巴结还来不及,哪里敢在赵府的车马面前端架子,于是一行人就这么放了行。
赵昔微再一次的感受到了权势的力量。
进了朱雀门,气氛陡然转为凝肃。
和外城的寂静不一样,这里安静得像是一个只剩下了空气的世界。连蝉鸣鸟叫的声音都消失了,就连寒风,到了这里似乎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马车也明显地放缓了速度,又行了约莫两刻钟,官员们全部下了马。
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多说一句话的,也没一个发出一点儿声响的。
赵昔微坐在车内,神经高度紧绷了起来。
这里,肯定就是传说中的承天门了。
入得此门,才算真正的进了宫。
官员们从这里去面见天子,也是从这里进入各自的衙署,进行一天的公务。
这里是大魏的权力核心,一国上下的政令从这里发出。
在这里,不可窃窃私语,不可高声喧哗,更不能和左顾右盼。
赵子仪虽然贵为丞相,也不能违了宫中的制度,和负责守卫的官员低声交代了几句,又望了望老夫人这边,就抬步向着紫宸殿的方向而去。
众女眷的车马在这样一片冷肃之中,又等候了约莫一刻钟,就有专门掌管车马的官员过来,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皇宫禁地,非御用车马不得入内,诸位贵人请在此换乘小车。”
众人忙整理了衣衫,确保没有任何差池后,才悄无声息的下了车。
赵昔微便也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
数十辆整齐统一的翠帷车出现在眼前,所有女眷没人敢多看一眼,只眼观鼻鼻观心地,听从车马令的调遣安排。
赵昔微连承天门的样子都没有机会看清,就坐在新的马车内,由宫里负责驾车的内侍送入了内宫。
又不知道过了几道门,天色越来越亮,甚至出了太阳,终于听见前方有内侍拖长了声音宣唱:
“宣,大鸿胪乔安之夫人乔钟氏,入内觐见——”
“宣,京兆尹崔岩之夫人崔罗氏,入内觐见——”
“宣,东宫詹事何奎之夫人何沈氏,入内觐见——”
……
漫长的宣唱和叩谢之后,终于轮到了赵府女眷。
赵昔微由老夫人领着,对着前方遥遥的宫殿肃然行了个大礼:“臣女、臣妇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
“老夫人,您起来吧。”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
“谢公公。”老夫人客客气气的。
那内侍顿了顿,就道:“太后娘娘正在用膳,请赵老夫人随咱家先去偏殿静候片刻。”
一行人就垂着眸子,跟在那内侍后面,鱼贯入了旁边的一座宫殿。
众人安静落座,有宫女奉了茶,老夫人就又道了谢。
四周越发的安静。
让赵昔微心里的不安又逐渐涌了上来。
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