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天下着雪,英子在火车站给老谭打了电话,然后登上了去滨海的列车。
到滨海后她先是在一家工厂打工,后来工厂倒闭,她转到饭店做服务员,一干两年。在饭店的时候认识一厨子,俩人有了爱情,并结了婚。
后来和老公不在饭店干了,俩人开了个小吃部,生意很好,一来二去的从小吃部做到饭店,赚了钱,成了老板。
但好景不长,有钱了,老公经不住旁边开饭店老板的蹿缀和诱惑,渐渐染上赌瘾,从小来小去的怡情之乐上升到了伤身大赌,最后和小高一样借高利贷玩起了地下六合彩,结果是输个精光,把饭店也赔上了。
两口子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
那时已有孩子,为了生活英子再次去饭店打工,而老公中毒太深,总想翻本,开始了成天不着家的赌徒生涯。
英子提出离婚,老公死活不离,俩人总是吵架。后来上升到家庭暴力,英子无奈,把孩子送回娘家,自己一个人躲出去了。
在好姐妹的介绍下到了滨海酒吧一条街的一家酒吧打工,她唱歌好,偶然机会酒吧的一个女歌手有事没来,老板叫她上去唱了几首,客人很是喜欢,于是便从服务员成了歌手。
按时间算那时老谭正在滨海,英子在酒吧工作的时候,他还把厨房小弟祥龙的姐姐通过周兰介绍到酒吧唱歌,只是老谭没去过酒吧,再说一条街上那么多酒吧,去了也未必见着。
英子在酒吧干得挺好,歌美人漂亮,也火了一时。
厄运发生在一个晚上,她老公不知怎地找到了她,在她租的房子里俩人发生争吵。那天她老公喝了酒,借着酒劲向她要钱,她不给。她老公骂了很多难听的话,俩人从争吵变为撕打,最后她老公丧心病狂,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向她脸上划去------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她住进医院,她老公住进班房。
半年后,她从滨海回到省城,带着严实的口罩找工作。当过保洁洗过碗,摆过摊卖过水果,护理过瘫痪在床的病人,拉着编织袋捡过破烂。
她得生存,得供女儿念书,娘俩属实不易。
“现在住哪呢?”听完英子的诉说,老谭问。
“北三台子,八百多栋那。”英子回道。
她说的时候嘴角笑了一下,脸上的刀疤随之抽动,给人的感觉不是在笑,而是抽搐着狰狞。
老谭的心疼了一下,不是滋味。
“哦,我知道那,在饺子馆后边。”老谭说。
“哥,我到你家饺子馆买过饺子,酸菜馅的,好吃。”英子说。
“是吗,可惜,咱俩没见着。”老谭遗憾的说。
“就是见着你也认不出我来,口罩成天带戴着------不知道那饭店是你开的,我去应聘过保洁,管事的说------有人了------”英子道。
老谭知道人事部面试的时候要看仪表的,应该是英子脸上的刀疤影响了入职,心又一阵不好受。
“你在王海娟那开多钱?”老谭问。
“两千二。”英子说:“比干保洁挣得多,就是埋汰,一身腥味。”
“两千二------租房子一个月多钱?”老谭接着问。
“六百,我租的便宜,一楼阴面。”
“去六百还剩一千六,你和孩子的生活费一个月得一千,孩子还得念书,不剩啥------”
“还行,就是紧手点儿------”
老谭又问:“孩子念书咋样?”
提起孩子英子的脸上露出光彩,说:“念书还行,在一三九呢,全年部能进前三。”
“一三九可是重点初中,你女儿厉害。”老谭说。
“嗯,还行,挺争气的。跟你说哥,我就是靠孩子活着呢,要是没她早死了。”
说着,英子的眼里有了泪水,她没叫眼泪流下,拿纸巾拭去,用更咽中的高兴说:“我女儿优秀,回回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老师总夸她。
孩子特懂事,知道我挣钱不易,从不乱花钱,一年就两身衣服,给她买也不要------其实她体育好,可能跑了,怕费鞋,一双运动鞋好几百,好的都上千------老师说上体育课的时候她不咋愿意跑,也就开运动会的时候上场,还是借同学的鞋-----”
英子说的平静,老谭听的鼻根儿发酸。
“哥,你家孩子呢?”英子问。
“也是初中,三十三呢,体育生,打球的。”老谭说。
“你儿子肯定高。”
“嗯,比我高,有时间叫你见见。”
“嗯------还是别了,我怕吓着孩子。”
“不能。”
“嗨,哥,我这样也就你不害怕,跟你说孩子小的时候送她上学,大夏天我都戴着口罩,这半拉儿脸得用头发挡着,怕吓着人家同学。”英子说着把右侧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半拉儿脸。
随后接着说:“我都不来饭店吃饭,怕吓着人。这是你,要不然我不会来的。”
老谭想说啥,又一时不知说啥好,便点上根烟抽着。
“还好是包房,呵呵。”这是她打进到饭店第一次有声的笑,很开心,也很凄楚。
老谭在她的笑声里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小姑娘,还那么纯真。
“想不想换个工作?”老谭问。
“去你那呀?”英子问。
“嗯。”
“去你那我能干啥?别把客人都吓跑了。”
“没事,挺多活适合你干。比如包饺子、保洁、勤杂、库管,想学调馅也行,我找个师傅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