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曹家栋已经处理包扎完毕,正躺在病床上一边忍着麻药过后的阵痛,一边回想着车祸发生时的情景,劫后余生的后怕着。
他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的手指头没了,这是他在往外扑的时候躲过了致命一撞,左手被车轮轧过的最好结果。如果他没死命的往外扑,现在有可能就躺在太平间了。
他把望着虚无之处的目光收回落到左手上,在心里哀叹一声:完了,残疾了——
这个老实憨厚的男人此时想的不是断了手指的手,而是自己成了残疾人之后的事。
他有点悲哀,悲哀又引起了胡思乱想。
他首先想的是自己现在成残疾人了,周晓梅会不会不要他?
要是真不要了咋办?他问自己,随着发问眼前出现了领着小军和小影走出周家的画面------
他不怕回到以前的日子,就这么过来的,没啥怕的。但是他舍不得周晓梅,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他最幸福的日子,他爱周晓梅,深爱着,甚至可以付出生命------
想到这心疼得厉害,而忘了手指的疼------
她不是那样人,咋能这么想她?他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自责、埋怨,坚信妻子的为人。
一会儿她来了看我这样肯定难受,到时候得忍着点儿。他对自己说。
现在的他渴望见到周晓梅,又怕见到,熬煎的患得患失,
周晓梅一路疾驶的来到医院,从车上下来雨伞也没打,顶着雨冲进大厅,然后急切的上到二楼,跑到病房门口,却又猛地收住了脚步。
她不知道曹家栋到底伤成什么样,给她打电话的是送曹家栋去医院的交警,只说曹家栋出了车祸,在附院抢救,叫她赶紧过来,像大夫给病人家属下病危通知单似的,叫人悲痛,并且发懵。
来附院要经过出车祸的那个路口,经过时周晓梅透过车窗看到人行道上有人在雨中站着围观,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看到了那个躺在地上当场死亡的人。
她当时脑袋嗡的一声,双手险些握不住方向盘,心悬了起来------
那种明明知道亲人出了车祸却不知道具体啥情况到底咋样的心情实在着急、难受,尤其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死人,更心焦麻乱。
人在这时候都往不好的方向想,又在往好的方向祈祷。
她开着车,觉着很慢,其实很快,可以用发疯般的疾驰来形容。车轮溅起来的水花往两旁飞溅,车尾扬起了长长的水雾,后面的车只能隐约的看见车尾灯发出的红色的光-----
她心里喊着,祈祷着:家栋,千万别有啥事,千万别——
老天爷,保佑他啥事没有,啥事没有------
一路疾驶,一路狂奔,一路呐喊,一路祈祷。
终于来到病房外,门前。
不管怎样急切的想要见到丈夫,但这时她要让自己稳一稳,强迫着冷静,因为马上要进入的病房有着未知的、甚至恐怖的结果在等着自己,并且需要理智的面对。
一分钟后,稳下心神的周晓梅推开病房门,一眼便看到了曹家栋缠了绷带的左手,心一阵紧。
曹家栋听到门声把目光望向门口,看到了妻子。
他干涩的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想要承认错误般的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倒先挤出一个叫妻子放心的笑脸,但终究十指连心,疼痛难忍,嘴咧成了苦笑。
看着丈夫忍着疼的苦笑周晓梅眼泪差点下来。
她没说话,走到床边后先是上下左右的仔细撒摸,把曹家栋浑身看了个遍,当确定只是断了手指而没其他伤之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没伤着别的地方吧?”她还是不放心的问,声音打着颤,唯恐丈夫说出不好的事来。
“没。”
周晓梅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曹家栋慌了,忙说:“哭啥嘞,我没事,没事,这不好好的吗。”
“吓死我了,呜呜------吓死我了——”
此时的周晓梅没了丁点儿的总裁架势,在经历了过度惊吓带来的高度紧张之后,看到丈夫活生生的躺在床上,只是少了两个手指头,而不是------浑身如抽了筋似的松软下来。
她像委屈得像个小媳妇似的喜极而泣。
哭过后,腮边挂着泪花轻声问:“疼吗?”
“有点儿,麻药劲过了。”曹家栋说,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
“我去跟大夫要两片止疼片。”周晓梅擦掉腮边的泪,转身欲走。
“不用,不那么疼。”曹家栋叫住妻子。
周晓梅回身看丈夫。
曹家栋想要起来,周晓梅过去扶着他的上半身,他右手一使劲儿坐起来。坐起来后冲妻子抬了抬受伤的左手,有些对不住的说:“剩三个手指头了------成残疾人了。”
“想那个干啥?人没事就好------”周晓梅笑了,随后道:“仨手指头咋地?一样!”
“干活费劲,不能和以前似的------”
“不干活了。”周晓梅看着他,说:“从今往后你啥活不干,在家把三个小祖宗管好就行,等他们啥时候上大学了啥时候完事。”
“那哪行,好了还得上班,不能叫你一个人累。”曹家栋说。
“听我的,以后你就在家管孩子、收拾屋,别的啥也不用管,我来。再说你在家我也放心。”周晓梅说。
“不嫌乎我是残疾人呀?”
“说啥呢?”周晓梅不满的瞪了丈夫一眼,“啥残疾?你这叫啥残疾?不就缺俩手指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