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蕊爆出一串花火,梓穆的面色随着眸光一并沉了下去,缓缓开口。
他其实入万戈的日子并不算久,不足三千年,资历尚浅,得同门弟子尊一声师兄,全因他是星落尊主的亲传弟子,辈分给拉了上去。
万戈上下三层基殿,不管是居住于城的,还是位列于宫的,即便是顶层立身于殿的,想要挑个日子来的比他还要浅的,当真是件难事。
可他们,还是得恭敬的唤他一声师兄。
因他身份的原因,大都数弟子于他都是敬而远之,唯有灵阳待他如友似兄,炼器材料也是一应俱全的紧着他送,心得秘法更是不吝与他分享探讨。
是以,灵阳在梓穆的心中,终究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忆起了往昔扶持的情义,心里越发有些酸涩感伤。
此时,廊上突然一抹身影翻下,撞得灯火潼潼,红泪摇曳。
落下的来人袭着一身墨灰绡衣,是轩辕弟子贯穿的颜色,只是常年在外又不愿顶着轩辕的声名,长袍款式还是略有所不同。
夏初早已经习惯凌云这种入内的方式,往年他从外游历归来也是这般,从她院内的树上翻下,惊起簌簌花落,他折扇一挥,端的是风度翩翩,对着她弯唇浅笑,说一句:“小十三,过来让师兄看看。”
慕白虽然没习惯他这方式,却也在梓穆刚才追忆过往中,感觉到了他入内的气息。
是以,眼下见了他,倒也丝毫不觉意外。
反倒是正在感伤的梓穆,被惊的从椅上站起,看清那张脸后,才松了紧蹙的眉间,吁了口气。
“你若想知道灵阳这个人,听他说上一宿,怕也全是好话。”
凌云玩转着手中桃木扇,仍是那副fēng_liú倜傥之姿,只是提及灵阳这个名字的时候,面上唾弃之色溢于言表。
夏初心中惊悸,若是她没看错,她居然瞧见了凌云的眸底,有一丝杀意稍纵即逝,就连手持的那把名唤仄影的桃木扇,也随着他的心绪扇骨轻颤。
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凌云长腿一迈,身子半旋,稳稳当当的坐下,双臂舒展搭在栏上。
“灵阳师兄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万戈门内的弟子你随意探听,风评一向很好。”
梓穆的声音,是夏初从未听过的冷淡。
他出生高贵,长年浸染的气度风华,让他即便此刻心生不满,隐有怒容,面色也只是较往常冷硬了些,眼里的眸光越发寒凉了一些。
夏初认识他以来,见他一直都是温和洒脱的模样,生性纯良,质朴随心,偏偏性格又有着坚韧的执拗,否则也不会一意孤行,执意拜入万戈,还未曾见过他带了薄怒的模样。
“我已经打探过了,知道的比你在这呆了两千多年的亲传弟子,还要多呢。”
凌云语气有些讥讽,夏初在旁戳了一下他,他方才收起了不羁的姿态,敛了眉目看着梓穆。
“灵阳本是一介散仙,也是从这最底的城,一步步爬上了宫。直到如今成了星落尊主座下的首徒,立身于殿。说起这首徒的位置,那还当真是有一段陈年的往事……”
“往事?”
夏初见凌云语气感慨,伸手还提了壶酒,看来这往事……比较心酸。
“那都是陈年旧事,师尊都踏过了噬心桥,你翻这过往有何意义!”
梓穆本是冲着炼器才来了万戈,对于这些过往,他虽然没有兴趣探听,却也耳闻过流言蜚语。
凌云不仅对他师兄灵阳面露唾弃,此时又对师尊当年旧事重提,饶是他涵养在好,也忍不住想要青锋出鞘。
夏初和慕白则是被他口中说出的‘噬心桥’三个,着实听的心惊。
万戈门过往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人一个常年闭山,一个只顾修炼,对于这陈年旧历并不知情,可这噬心桥,却是在书中看过的。
噬心桥,走完便会照出本心之道。
每走一步都会痛彻心扉,洗净骨髓,这还不是最重的惩处,迈过这座桥,无论是仙是妖,往后余生都同进境修行再无关联。
终此一生,只会停留在踏上噬心桥的那一刻,修为再不得迈进一步。
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竟然逼得堂堂万戈尊主,不惜以此,来证本心之道。
诺大的万戈门,星落尊主座下却只有灵阳和梓穆两位弟子。
“梓穆,你且听他说完,届时你若不足以平愤,再动手不迟。”
夏初起身横在他们中间打着圆场,她心中自然偏颇凌云多些,可对于梓穆,也是真的怀有不忍之心。
“你从那头探来的?”
这事不一定算是绝密,可也一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想来万戈弟子也会守口如瓶,缄默不语。
是以,慕白才将消息的来源,猜到了那北边住的女子身上。
“不是,我游历素来与你不同,就爱听些恩怨是非,看些绿柳娇花。这底下的城和二层的宫里,我来的这两三日早就混了个脸熟。往昔听过的那些曲折过往,闲暇之余就去探了探真相。”
“是跟女弟子都混了个脸熟吧?”
夏初在旁睨了他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
凌云:“……”
“说重点。”
慕白摁下了梓穆在旁坐下,看向凌云的那一眼也是颇为嫌弃。
梓穆清俊的眉宇间满是闷闷不乐,虽被慕白拉着坐下,姿势却十分紧绷。
凌云面上的神情也不太好,自打回来之后一直压着股阴郁,若非夏初与他极为熟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