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安四奶奶还真的就没有走,留宿在明姜家里了,明姜让人找了新的没盖过的被褥出来,和安四奶奶睡在一个床上,贤哥儿则让乳母带着在东次间的炕上歇了,安四奶奶是个从不会没话说的人,跟明姜叽叽喳喳的说了好半晌才困倦了睡去。
第二日安四奶奶又在明姜这里耽搁了半天,吃完了午饭睡过午觉才带着孩子回家,走之前嘱咐她别忘了明日去安家集合,然后一同去北姑庵。明姜让人准备了香烛,自己去看了看菜地里的菜苗,然后回去书房又看了半下午的书,到下晌屋子里暗了,蛛儿就不让她再看,拉着她出去荡秋千。
这一日她早早就睡了,等到隔天早上都没用人叫,自己就醒了,起来收拾好了吃过饭,带着蛛儿和小虹坐上车先去了安家,到的时候安四奶奶正手忙脚乱的哄孩子。“唉,这个小冤家,脾气也不知怎么这么大,我抢了他手里攥着的花,他就不乐意了,这都哭了好半天了,怎么哄也哄不好!”安四奶奶都想哭了。
“你再把花还给他呀。”明姜走过去逗了逗还在哭的贤哥儿,发现那孩子完全不理会,只哇哇的哭。
安四奶奶摇头:“不顶用。”又对乳母说,“要不这样吧,你给哥儿把衣服穿好了戴上帽子,抱着他上院子里走一走,哭的我脑仁都疼了。”等乳母把贤哥儿抱走了,她又请明姜等等,自己进去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的时候丫鬟来禀告说贤哥儿已经不哭了。
安四奶奶松了口气:“不哭就好,咱们快走,让乳母在家看着他吧!”拉着明姜就往外走,到外面看见贤哥儿的时候只挥了挥手,贤哥儿眼睛盯着树上红艳艳的花,也不理会她,她就拉着明姜出了门,又吩咐丫鬟去嘱咐乳母好好带着哥儿,自己会早些回来。
明姜看着份外好笑:“瞧姐姐这样子,倒真的像在躲冤家。”
安四奶奶点头:“可不就是冤家么!等你养了孩子就知道了,没一会儿是消停的,有了个他凭空多了许多事情,虽有乳母丫鬟,可到底也不能放心,总还是要自己看顾着才安心了。像你们如今这样最好了,小夫妻两个人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被孩子绊住了脚。”
“姐姐又说这话,当初生了贤哥儿时喜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现在又来说这个。”明姜才不会把这话当真呢,心知安四奶奶只是随口抱怨罢了。
安四奶奶嘻嘻一笑:“我是先给你提个醒,免得你事到临头手忙脚乱。说来咱们女子镇日养于后宅,顶天的两件事也就是相夫教子,相夫我是没那个本事了,如今看来教子竟也勉强,有时自己静心细想,都觉自己无用得很,竟白长了这么大年纪。”
明姜听了这话一时心有所感,竟就此怔住,好半天也没答话,安四奶奶看她脸上呆呆的,就拉了拉她的手:“想什么呢?”
“在想姐姐的话。”明姜回过神来,笑着答道,“觉得姐姐刚才的话甚为有理。”
安四奶奶“嗐”了一声:“我不过随口胡说,你还真放在心上!人这一辈子啊,长短不知,过一天乐一天就完了,无须想太多,我那都是闲来无事的矫情,你就别想了,啊哟,到了婶婶家了。”
明姜顺着安四奶奶掀起的车帘一角向外看,果然到了胡家门外,车子行进胡家院里,她们两人刚下了车,胡太太携着两个儿媳妇也已经出来了,几个人寒暄了一下,各自登车,出门向北往北姑庵行去。
今日的天气算不得顶好,有薄薄的雾笼罩着小城,不过因为天已经暖了,路上行人倒不少,走到蓬莱县郊的时候还能看到田里劳作的农人。安四奶奶靠在明姜旁边,跟她一起往外看,嘴里问道:“妹妹可在乡下住过?”
明姜想了想,问:“新城可算乡下?”
安四奶奶咯咯咯的笑了:“妹妹又拿我开心,新城是县城,如何还能算乡下?不过妹妹生长在平江,新城和平江一比确实算得乡下了。”
“那就没有了。”明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平江也是个小城,比济南府小得多,只是人烟稠密,往来客商也多,显得繁华一些。”
安四奶奶有些向往:“也不知我这辈子有没有那个命去江南走一遭,总听人说江南多好多好,可惜不曾亲眼见过。”明姜就给她讲了讲自己小时候在平江的生活,着重讲了吃的和玩的,把安四奶奶听得神往无比,到北姑庵要下车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几个女人下了车进了庵堂,先去菩萨跟前上香祝祷,然后由庵里的姑子陪着在庵里走了走,看了会儿花,胡太太要听姑子讲经,两个儿媳妇要陪着,于是只剩明姜和安四奶奶继续在庵堂里漫步。
“我总想不通,为何我娘和婶婶她们都那么爱听姑子讲那些因果循环的事,我娘更甚一些,在家无事就自己抄经书,所以我和我几个姐姐都觉得我们不是她亲生的。还是后来才听我乳母说,我娘年轻时的脾气和我们姐妹是一般无二,和爹爹一言不合动起手来的时候也有,直到她最后一次有孕,因为和爹爹吵闹掉了那个孩子,从此就改了性子,再也没和爹爹吵闹过,除了照顾我们姐妹兄弟,就只一心吃斋念佛。”
明姜还是第一次听安四奶奶提起这事,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反应合适,一时没有答话,安四奶奶似乎也没要她答话,她只坐在石凳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梨花:“我出嫁前一晚也是和娘一起睡的,她塞给我一本心经,让我每当怒火高涨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