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帽下,黄月茵略一沉吟,方才开口道:“其实这些人,并非同时死去,他们都是几百年来,想要闯进百障潭的三界巫者,有些人是为了盗取里面的财宝,有些人则是为了万俟伤的那颗障日眼。长年累月地积攒下来,就成了眼下的模样。”
“如此广袤的沙漠 ,人却集中死在这一个地方,为什么?”破的目光从梦眼的景象中淡淡收回,再淡淡地,投射在黄月茵面前的那副黑纱上。
“因为找不到通往障日潭的路。如果我们也找不到,就会和他们一个下场。”黄月茵垂在面前的黑纱,在沙漠中的热风里无声地拂了拂:“化作尸体,永埋沙下。”
“等等等等……如果我们也找不到?”殷咛歪头,看她:“什么意思?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也不知道路在哪儿吧?”
“是的,不知道。”黄月茵的声音听上去一点都不像玩笑:“它在幻沙海中没有定处,如同海上的一条小船,会随着风沙吹拂而不断漂移,奴家过去拥有咒术,可以唤它出来,一路沙地涌动地指引本座,顺之而入,可是现在……咒语已被守宫女巫收回,我不过是废人一个。”
“!你把咱们领到这里,然后说不知道路在哪儿?拜托,咱们是上辈子有仇,还是下辈子会在一个槽里争饭吃啊你?这么害人?!!会天打五雷轰生鸟没屁.眼的知不知道哇?!!”公公鸟惊得在殷咛肩上暴跳起来,小眼怒睁,狂叫不止。
“怕了吗?既然你们有本事为景泊族人找到水源,那就应该有本事在幻沙海中找到正确的路。”黄月茵的声音很慢很缓很镇定,看来,她对这些人的能力,还不是一般的自信。
“路?嘿嘿嘿嘿,都别傻了……娘的……这里……根、根本就……没有什么路……”一个暗哑的声音,如幽灵般,慢慢地地自附近某个什么地方浮来,嗡嗡的,诡异而又衰弱。
众人猛听此声,不觉暗吃一惊,迅速在四下一阵寻找,最终,同时把目光聚集在了殷容的脚旁。
那里,有一个微型的沙堆,不怎么起眼,随着那人的话语,沙堆也跟着蠕了蠕,令最上面的沙粒一阵纷簌而落,露出了一个圆大的头颅。
“什么人?”在幻沙海里居然还能存在生命,这令黄月茵的声音里,掠出了不可思议的诧疑。
“俺……俺是……”那人从沙里艰难地仰起头来,嚅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魑界的……枭人……”
“什么东东?小人?”小凉不觉好笑地一个打量。
“不是小人,是枭人。”破上前一步,用脚尖支起了那人的下巴,看了看:“猫眼小嘴大脑袋,的确是魑界枭人的典型特征。”
“说了半天,这枭人,究竟是什么人?”殷咛蹲□去,好奇地审视过去。
“就是细作(古代的间谍密探)。魇蜮魑三界都有自己的枭人。”黄月茵边说,边打量了一下那人,再看看四周:“奇怪,难不成你们魑界枭人,就来了你一个?”
“水……先给我水……”沙中那人不及回答,目光,在烈日炎炎下失神地移了移,写满焦渴与干瘪。
殷咛伏身,打开水囊给他灌下几口,再与众人一起,将他从沙堆里挖了出来。
挖出的枭人,浑身是沙,衣袍狼狈地粘皱在一起,再加上脱水,大眼内陷,整个人干瘪得如同一口刚刚被人嚼弃的甘蔗渣。
“你……你们是……哪儿的?”那人被那几口水灌回了魂魄,连虚弱的语调,也跟着湿润起来。
“魇界。”破不动声色地看向他。
“噢。没……没怎么见过……很……很厉害……居然能一次进来……六个……”那人缓了缓气,挣扎着从沙地上半撑起身,虚弱地看看四周那漫无边际的沙海,脸上,突然现出一个怔怔绝望的自嘲呵笑:“俺们魑界,这次原本来了九人,直娘贼,不知为什么只进来了四个。”
“四个?”小凉诧然地看看四周:“这里怎么就你一个,另外三个呢?”
“你们不都看见了吗,还问我。”那人喘了喘气,将无神的目光瞥向了不远处,那截从沙里半露出来的干瘪残肢上。
破的目光,跟着冷冷一瞥过去:“那些干尸么?”
“是。”
“你进来了多久?”
“五、六个时辰吧。”那枭人舔了舔干裂的唇,盯住殷咛手上的水囊:“能不能再给俺喝一口?”
“还想喝?可惜,我们对说谎的人没有兴趣。”破眯起的眼里,是一片淡淡的漠然。
“俺没说谎!”
“才进来五、六个时辰,就能化成干尸?”破抱起双臂,不信地瞥了眼脚下那人。
“真的!!俺们四人进来后,也不知该往哪儿走,就一人冒选了一个方向,想先分头探一探,结果他们……他们三个……才走了几步,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一声怪叫,同时扑身倒地,几乎是……是眨眼之间,就变了眼下这般模样,连他们身上的衣服,也转眼化成轻灰,被风沙一吹,就全……全不见了……”那枭人一边望向破,一边从干涸的眼珠子,抖抖地茫然浮出一片恐惧莫名的涣散:“真的,俺说的句句属实,这里……没有路,周围都是蜮界下的巫咒……是没有出路的死坟!!
“你不想再继续冒险,变成他们那个样子,可又退不出这幻沙海,就只好原地不动地呆在这里,结果饥渴倒地,差点被风沙埋掉,对不对?”殷咛接口揣测。
“对!”枭人连忙点头,眼睛还在恋恋不舍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