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浸黑蓝。琉璃瓦上,凉风习习,殷子枫独自坐在袁府隔壁的一家屋脊上,喝酒。
酒喝的很慢,一边喝,一边静静地看向不远处那片喧嚣的热闹。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府厅中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物:曹丕、曹仁、曹拓、乐进、郭嘉、许褚、审荣、辛毗……端着酒菜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再鱼贯而出。笑闹声,敬酒声,此起彼伏。在他眼里,就像电视剧里的某个镜头,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屋瓦被踩的轻脆,极小的声息,在不远处一静,接着是进退两难的沉默。
殷子枫心里一跳,却没有回头,攥起酒壶再饮一口。
“师兄,不知道你在。还以为,只有自己,喜欢抱着酒坛来房顶上喝。”殷咛的声音有些不自然,没有了平日对他的依赖与任性,反倒多出了一抹淡淡的疏离。
殷子枫依旧盯着府厅的大门,嘴角抽起一个苦笑。尽管是意料中的事,但心底,依然在微微作痛。
夜色无言。
“我,就不打扰了。”转身,风拂衣袂。
殷子枫却突然闭上眼,低低的苦叫一声:“别走!”
静默的瓦上,风起,夜凉。
“陪我喝酒。陪我。”殷子枫低下头,盯着手里的酒壶,声音里透着虚弱的请求。
“师兄。”殷咛也跟着低下了声:“我……”
“我突然想起了柳园。”殷子枫转脸,看向她。
暗夜中,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隐约借着袁府内成串的灯笼烛光,看出她一身淡绿色的半臂襦裙,轻裾浅飞,手上,拎着只陶制的酒罐。
“还记得吗?当时里面住着那么多的师兄妹,你却最喜欢缠我。”殷子枫仰起头,看天:“缠着我跟你去偷师父买回来的那些糕点。那些,本来只是些用麻纸麻绳绑起来的廉价点心。可师父却把它们当宝贝似地锁在木箱里,只有在我们练功很出色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奖励一下。一人一块。”
殷咛放下酒罐,坐在了殷子枫的身边:“是啊,每次我都不够吃,你总是把自己的那份分给我。”
“给了你你也没个够,”殷子枫温柔地扭头望她:“总想痛痛快快地吃一顿。所以,我就带上你和殷容,在师父的那只木箱跟前转起了圈。师父的那只木箱很结实,锁子好像碗那么大,本来,用我们平时学的开锁技术,也不是不能打开,可我总怕这锁里面另有古怪,就阻止了你想从锁上下手的冲动。”
“恩,师父不是普通人,他制的锁,自然还是不碰为好。”殷咛的思绪也跟着回到了过去。
“所以,我们决定用螺丝刀把木箱关节处的螺丝一个个卸了下来,这样,就可以从箱子的后面掀开了。”
“那还是我的主意,呵呵,其实我小时候就很聪明了嘛。”殷咛将身子后仰,往琉璃瓦上靠了靠,嘴角上带起了一丝丝的笑。
“是啊,你很聪明,提出来糕点也不去解上面的麻绳,而是悄悄撕破下面的麻纸,把糕点一个个从纸洞里掏了出来。然后,我们三个就围在一起悄悄地吃。一来二去,那些糕点很快就被吃光抹尽了。结果……”
“结果师父打开木箱准备奖励我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居然提出了一个空飘飘的麻纸包,呵呵,最可笑的是,那纸包的形状还好好的,就像里面还真有糕点似的。”殷咛不禁嘿嘿地低声,坏笑起来。
“还笑!当时师父那脸都给气白了,操起鞭子就问是谁干的。见没人承认,就把我拎了出来,说我是老大,师兄妹里有人干出了这样的事,我第一个罪责难逃。”
“是噢,好长的鞭子,在你身上唰唰唰的一顿狠抽,道道血痕暴起老高。我当时就吓得哭了,忍不住站了出来领罪。哎呀,师父当时下手那叫一个狠哪,几巴掌扇过来,扇得我都快羊癫疯了。”殷咛作出一个疼痛不已颤抖状。
“我至今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你当时的模样。呵呵。”殷子枫象想到了什么,不由地笑出声来。
“我?我当时什么模样啊?”殷咛好奇地凑到他眼前。
“算了算了,还是不说了。”殷子枫笑着摇摇手。
“不嘛,你快说!快说嘛!居然还敢吊我胃口?你说不说?说不说?”殷咛要掏他的胳吱窝。
殷子枫笑的不行,连忙挡住她:“好好好,我说。你当时啊,本来梳着一对高高的发辫,可惜呢,一根上的皮筋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结果半边头发就那么蓬着,耷拉下来,乱草似。你抹着泪,脸上被脏手画成了大花脸,再加上师父扇上去的红肿指印,哎呀,简直丑的不行。”
“什么?我丑吗?我才不丑呢,我是美女好不好?”殷咛忍住笑,佯装恼怒地一把将殷子枫推到在屋瓦上,作势要掐。
殷子枫笑着要挡,挡着挡着,突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眼睛,深深地探进了对面那双漂亮的琥珀,笑意微敛:“知道吗?其实看着你当时的样子,我一点也不觉着可笑,师父的每一个巴掌,打在你脸上,都会让我跟着一阵辣痛。我突然有种冲动,想保护你一生一世的冲动。”
殷咛看着他,神情一个恍惚。脸红了红,低下头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对方猛然一把握得更紧:“其实,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不需要你现在就承诺。咛,你甚至可以在心里,对我那天的行径做一百次的唾弃,但是,我请你不要拒绝我对你的好。我只想好好的保护你,照顾你,爱你。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