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叫猫儿爷那急三火四的追问打断了正做得酣畅淋漓的白日梦,德二爷与魁六爷脸上全都没了好神气。使劲干咳了几声,德二爷拧着脖子、吊着眼睛地看向了猫儿爷,拿捏着一口居高临下的味道哼哼起来:“这可就真没个准儿了!要说这北府造办处的来由,也就跟当年粘杆处一样。那可都是皇上驾下办些个要紧事儿的衙门口儿,讲究的就是个来无影,去无踪,寻常人哪儿就能摸着他们的谱儿?猫儿爷。我这也就是嘴碎跟您多絮叨几句,您乐意听就听,您要不乐意听,您也就当我是胡吣——但凡是北府造办处的人物上了门,您还是遵命而行的好!要不然......”
把话说了半截。德二爷把自己伺候的那只象牙鼠朝着怀里仔细一揣,慢悠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猫儿爷微微一拱手:“这天儿也不早了,我那儿也都还有人候着我去赴个雅集,我这儿先跟您告个罪,这就先告退了!”
只等着德二爷话一出口,魁六爷也从椅子上娉娉婷婷站起了身子,手里头拿捏着的手绢朝着猫儿爷又是一扬:“哟,光顾着说话,倒是真忘了时辰了!我说德二爷。咱们搭伴儿来的,这也就搭伴儿走吧?我说猫儿爷,我这也跟您告辞了.......”
双手连摇,猫儿爷赶忙朝着德二爷与魁六爷连连拱手叫道:“二位爷,您二位且留一步.......您二位宽坐!我这儿冒冒失失请了您二位来,一来是想着从二位爷这儿长长见识、添点学问,二来也是因为着我手里头新得了个玩意,还得求着您二位品鉴一二呢!”
眼珠子微微一转,魁六爷顿时轻笑着朝猫儿爷一挥手绢:“哟.......您这要是不说,我可还真忘了这茬儿!就我伺候着的这宝贝儿。不还得靠着您配出来的饵食调养呢?倒是您说的新得着的玩意......我说猫儿爷,四九城里能比价得过我这宝贝、还有德二爷那只象牙鼠的玩意,可还真不多见呢吧?”
嘴里头捡着些有的没的奉承话可劲儿朝外边扔、死乞白赖地求着德二爷与魁六爷坐在了堂屋中等候,猫儿爷一溜烟地招呼着管事的跟在自己身边。冲进了后院中另一间收拾得颇为干净的屋子里,打从墙边上安着的木架子上提起了两个只有嫩倭瓜大小的竹笼子,心疼肉疼地扭头朝着堂屋走去。
帮着猫儿爷提着那俩做工十分精致的竹笼子,管事的偷眼瞧了瞧堂屋里亮着的灯火,压低了嗓门朝着紧皱着眉头琢磨心事的猫儿爷叫道:“我的爷,您今儿这是怎么了?左右不过就是叫德二爷、魁六爷过来扫听点陈年旧事。您就下这么大的本儿?!这白玉茶盅鼠和象牙短尾鼠,可都是您花了大价钱从南边托人寻来的,怎么数算也都是咱宅子里能拿得出去叫响招牌的玩意,您就真这么白给了他们?”
很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心里头只顾着琢磨事由的猫儿爷曼声应道:“不给也得给啊......这四九城里水太深,没几个明白路数、知晓门道的人物帮衬着,说不好哪天就得阴沟里翻船,闹不好还得搭进去一条小命!”
话一出口,猫儿爷顿时觉出了自己多话失言,立马扭头狠狠地盯了管事的一眼:“去后边寻点儿我亲手配的饵食送过来,再跑一趟鬼市子,寻一位拿破碗卖地龙骨的主儿!就说是我这儿有请!”
很是讶异地看着猫儿爷,管事的禁不住低叫道:“地龙骨?爷,您要那玩意干什么.......”
话没说完,管事已然被猛然扭头目露凶光瞪着自己的猫儿爷吓得转了口风:“爷,我这就去办......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