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县,丞相府。
偌大的屋子裡,曹操端坐於其中,周遭没有一个侍卫,也没有一个婢女,只有他独自一人,将身形深深的隐没在阴影之中。
只打从赤壁大败而归后,曹操已经无数次这样将所有下人摒退,只留自己一人独处了,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更深刻的体会的孤家寡人的意味。
自起兵讨董以来,曹操经歷过无数次失败,汴水河边遭徐荣突袭,他為徐荣追杀差点丢了性命;宛城之败,他不但损失了心腹大将典韦,还令长子曹昂惨死,但这两次失败都不像赤壁之战般,对曹操的打击来得大。
赤壁之战一役,对曹操而言,损失最大的不是那数十万精锐之士,更重要的是无数战船被诸葛孔明付之一炬,须知那些战船都是自刘棕投降后,曹操一併接管而来的。
刘表当初之所以能在荆州立足,靠的便正是这荆州水军,否则如何能与江东孙策、孙权相争这麼多年。再加上那些熟练操船的水师也在赤壁之战中伤亡惨重,只怕下一次再聚起这麼一支可以与江东军相抗衡的水军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思虑及此,曹操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身侧的屏风上。
屏风上画著一男子,两颊瘦削,目光凌厉,而双鬢微霜,一小撮白髮轻轻扬起,这男子正是那在辽东呕血而死的郭嘉。
“奉孝,若是你在,我又如何会落得如此境地。”良久,曹操长叹一声,缓缓站起身,低声呢喃道。
这屏风上惟妙惟肖的郭嘉像是曹操专门请丹青圣手来画在此处的,睹物思人,曹操思绪不禁飘回了当初第一次与郭嘉相见时的情形,仿佛还歷歷在目。
而想到郭嘉,曹操的记忆裡自然又浮现起童英的身影。当初在洛阳城相识相交的三人虽然并未像那刘关张一般桃园结义,但因缘际遇下也终究成為了并肩作战的战友,而三人中自然是以曹操為首,而另两人一文一武,对他鼎力相持,说是刎颈之交也不為过。
如今郭嘉已逝,而童英也人在那刘备军中,思虑及此,曹操心中悔意又起,那童英是何等人物,天下皆知的虎狼之将,自己如何会鬼迷心窍,為了那玉璽这一介死物而将此等人才拱手推向敌方。
曹操正懊恼著,大殿之外响起侍卫的声音:“稟丞相,司马军师求见。”
“司马军师.”闻言,曹操一怔,旋即开口道,“不是说过了麼,司马军师求见,一律不须通稟麼?”
“可是.可是丞相,今日司马军师还带了一人来.”那侍卫有些迟疑道。
“还带了一人?”闻言,曹操不由一怔,旋即开口道,“唔,让他们进来吧。”
不多时,司马懿便快步走了进来,而他身后跟著的人却是让曹操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过丞相。”两人同时向曹操行礼。
“童英!”曹操这才醒悟过来,无比兴奋的开口道,“是你?当真是你麼?”
“我今日前来是给丞相您请罪的。”来人确是童英,此刻他的伤已然痊癒,龙精虎猛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前些日子他才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
“请罪?请什麼罪,你何罪之有啊!”曹操大喜过望,朗声笑道,然后手指向一旁的方案,对司马懿和童英说,“快快坐下,来人,上酒!”
“丞相,那玉璽之事.”不多时便有下人将美酒和熟肉端了上来,三人边饮边聊,童英甫一开口,便被曹操将他的话打断了。
“童英你休要再提那玉璽之事了。”曹操连连摆手,面带愧色的开口道,“是為兄错怪你了,还望童英你不要放在心上。”
“唔.”童英微微一愣,不知曹操何出此言。
“事情的前因后果,仲达已经与我说了。”曹操缓缓开口道,“想不到我竟然為了一枚假玉璽罔顾你我二人这麼多兄弟之情,兄长当真是糊涂,还请童英你勿怪,勿怪啊!”
说到这裡,曹操竟然还站起身来朝童英拱手行了一礼,以表歉意。须知他如今可算得上是天下最有权势之人,如今却是如此谦恭的朝童英行礼致歉,足见其对童英确实是心中有愧。
“孟德,那传国玉璽.”童英不由想要开口询问,然而手背却是為身侧的司马懿轻轻一敲,话音也因此被打断。
“说到传国玉璽,為父也要向英儿你致歉!”司马懿忽然开了口,朝童英说道,“此事怪我并未查清那袁绍所得的传国玉璽乃是贗品,便贸然向丞相稟报了此事,英儿你要怪就怪為父,不要再责怪丞相大人了。”
“唔.”望著一脸诚恳的司马懿,童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麼,只好闭口不言。
“為父?英儿?”曹操听了司马懿的话,不由满是疑惑的望向座下的二人,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仲达,莫不是童英认你為义父了?”
“不是义父。”司马懿摇了摇头,正色道,“英儿乃是属下失散多年的幼子,天幸上天有眼,前些日子让我父子二人相认。”
“这.”曹操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望著童英,显然是想要听他亲口告诉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
“父亲所言不差。”童英站起身朝曹操行了一礼,躬身道,“所以还请丞相你莫名再提我的旧名,从今日起,我便是司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