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年之期很快过去。
方夫人再找不出理由来反对,只能板着脸同意了二人的婚事,不过仍掼了狠话出来:“没心情大操大办,就简简单单地把婚事办了罢。反正余家除了个寡母,也再无旁的亲戚。”
见丈夫儿子有意反对,索性将此事往外一推,“干脆也别办了,看着心烦。婚后也别住在家里,既然在外头住着挺好的,就还在外头住着罢。”
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腔势。
最终只办了场简单的喜宴,女方除了寡母曹氏,还有丁娘子到场观礼。但方府门外仍围了好些前来看热闹的,到底方二公子还是坚持到底,将心上人娶进了门,这就够看客们议论好一阵子的。
婚后,方稚桐仍住在瑞祥号的后院里,只将临着珍馐馆后院的那道墙打通了,安了道门,好方便亦珍在两边儿走动。
亦珍手把手地教会了招娣怎样经营珍馐馆,除了下厨,一应事务,悉数交由招娣照应,自己则专心照顾母亲与方稚桐。
生活平静似水,直到她诊出有孕。
孩子的到来无疑教方稚桐欣喜不已,忙差了跟着他在瑞祥号跑腿的奉墨到方府去报信。
府里得了信儿,方老夫人直念阿弥陀佛,心道有生之年总算能教她抱上重孙了,忙不迭地叫了祝妈妈到跟前,“快去把桐哥儿小时候穿过的百家衣取出来,再把库里收着的三梭布取出来,浆洗了在太阳下头晒透了,新布做衣服太硬了,我那小重孙子穿着不舒服……”
方夫人也得着了信儿,嘴上虽然还不肯服软,心里却已经惦记着未出生的孙子里。终归是方家的血脉,如何能不欢喜?左思右想,差了赵妈妈将奉砚奉宣送了过去。
“夫人说她们在府里也是干吃饷不干活,还是教她们过来伺候着。”赵妈妈见着了方稚桐,先将方夫人面儿上的意思传达了,又压低了声音,“少奶奶年轻,怕是不懂规矩,这有了身孕呐,便不好再伺候少爷了……”
方稚桐只蹙了蹙眉,却没多说什么,痛快收下了奉砚奉宣。
赵妈妈乐呵呵地回去复命,却不知方稚桐转身就将两个丫鬟都交在了招娣手里,“你们奶奶有了身子,珍馐馆怕是渐渐要顾不过来了,你和汤伯汤妈妈这里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她们就在馆子里帮忙。晚上同招娣挤一挤罢。”
连亦珍的面儿都不让见上一见。
方夫人事后晓得了,气得绝倒:“我这是为了哪般?他把我这做母亲的一片心意置于何地?!”
殊不知方稚桐心里也很是不解,晚上一壁抚摩亦珍微微隆起的小腹,一壁嘀咕:“当年母亲自己也是吃过妾室通房的亏的,因此还气得落了胎,怎么等到她自己做了婆婆了,却又要媳妇儿来受她受过的苦?”
亦珍微笑,“这大抵就是做母亲和做媳妇儿的区别罢?”
这件事里,最纠结的人,非方大奶奶莫属。弟妹晚她好几年进门,却先她一步有孕,分散了祖母与婆婆的注意力,这令她松了一口气。然则另一方面,始终未能为相公诞下嫡子,是她最大的心病。
忍不住又去寻了亦珍诉苦。
“嫂嫂与伯伯,可请大夫看过?”亦珍捧着肚子,推了装甜瓜的果盘到方大奶奶跟前,轻声问。
方大奶奶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大夫说我并没有什么不妥,也许过两年就有了。”
亦珍颌首,“既是如此,嫂嫂且莫忧心,许是时候未到。”
又将大夫叮嘱她的饮食要领对方大大奶奶说了,“嫂嫂也照着吃吃看。”
亦珍的整个孕程非常安稳太平,方稚桐对她体贴有加,又不必与通房妾侍勾心斗角,一路顺顺当当。待过了年,来在二月初二,亦珍一早忽然发动,幸而方老夫人早遣了稳婆到孙子处,不至于手忙脚乱。
曹氏与汤妈妈方稚桐守在产房外头,听着亦珍在屋里头的声音由细细的呻.吟渐渐化成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喊,一个多时辰后,产房里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小院内的紧张等待。
随即稳婆从产房里掀了一角门帘儿出来道喜:“恭喜相公,恭喜老夫人,奶奶顺利诞下小公子,母子平安。”
方稚桐揪着的心这才放下,曹氏则忍不住喜极而泣,连声道菩萨保佑。
因这孩子生得顺当,并不曾如何磨折亦珍,生下来时哭声又洪亮有力,方稚桐便给儿子起了个小名儿叫宏哥儿。
到洗三之日,方家老夫人,方老爷,方夫人,方稚松夫妻,丁娘子,霍昭查公子悉数到了。
方夫人便是再扭拧,也架不住白白胖胖的孙子往她怀里一搁,到底还是捐弃前嫌,对亦珍有了些笑脸。
方老爷为孙子起名景云。取自《七谏谬谏》:“龙举而景云往”。寓意浓厚而有光亮的云,希望孙子将来能青云直上,前程似锦。
方夫人有孙子抱,也懒得去管小两口,只委婉地问儿子,什么时候住回去。
方稚桐一笑,等亦珍出了月子再说。
方老夫人在一旁看了,笑着念了声阿弥陀佛,由得媳妇儿孙子打嘴皮子官司。
洗三礼结束,亦珍出了月子,方家就传来了好消息,方大奶奶有喜了。
方夫人高兴之余,逢人便说她家的宏哥儿是个带福运的,他大伯娘才抱过他一次,就怀上了。
方稚桐看完了上午的账目,抬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