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夏的早晨,太阳还未从地平线露出脸,东天上的云霞已是鲜红夺目。霞光映照着天空,映照着大地,更映照着南阳郡蔡阳县的舂陵庄。庄东头那棵枝叶繁茂足有五六丈高的大榆树,最早从梦中醒来,在五彩斑斓的霞光中第一个亭亭玉立。
大树下,是一个比较宽阔的农家庭院。庭院分为里外院,中间以一个圆券门相连通。券门以里,有一座正房,左右为厢房。券门之外自然就是外院,除了外出的街门,靠左边是一间磨房,房前停着一辆木轮牛车;靠右边是一间牛棚,紧挨着牛棚是一间马棚。牛棚里的一条大公牛,虽然早已吃够了夜草,但依然眯着两眼不停地咀嚼着嘴巴,淌下一串白沫子。马棚里的那匹大青马似乎早起醒来又饿了,头伸在槽里嘎嘣嘎嘣嚼着草料。牛棚马棚的前边,就是那棵五六丈高葱茏繁茂两臂合抱不过来的大榆树。
大树下的空地上,这会正一片热闹——刘縯、刘稷以及刘縯的两个叔伯从兄弟刘忠刘孝已经在这儿练武好一会了。旁边墙根下的兵器架上,除了刀、枪、剑、棍等几件兵器,地上还放有石磙、石锁、石杠等重家伙,这是练力气的最好器具。
刘縯一杆长枪舞得如车轮飞转,呼呼风响。刘稷拄一杆大刀,刘忠、刘孝各拄一杆长枪在旁边观看,三人不时兴奋地高喊:“好,好,好枪法!”
刘縯一通枪法舞罢,最后一个收式,长呼一口气,然后把枪扔给刘忠,对刘稷喊:“猛弟,该你了,给我们亮一手!”
“好嘞!”刘稷把大刀递给刘孝,然后揎衣挽袖,大步走向那个石磙。这石磙牛身一样的粗,重有三四百斤,刘縯不知试了多少次,但每次抱到胸口就再也举不上去了。而刘稷从一开始的抱不动,到抱离地面,再到抱到腰部、胸口,直至举过头顶,一次比一次玩得轻松,一次比一次练得力气大,直练得两臂膀的肌肉一疙瘩一块,粗壮厚实得连刘縯的两只大两手都合攥不过来。
刘稷走到石磙旁,双腿叉开,往两掌心里“噗噗”啐两口唾沫,然后搓两搓,躬身猫下腰,两手抠住石磙两边的凹槽,深呼一口气,接着两膀一较力,喊一声:“起!”将石磙“呼”地举过头顶,稳稳站立。
刘縯、刘忠、刘孝不禁拍手高喊:“好,好,好力气!”
可是刘稷还不算完,又深呼一口气,稍稍往下一蹲,然后随着口中的一声“起!”两只手配合着一运力,石磙“呼”地挪到右手上——单手将石磙托了起来!刘縯刘忠刘孝更是拍手惊喊:“好力气,好力气,好力气啊!”
刘稷单手托石,稳稳站立一会,然后“嗨”地一声,将石磙“呼”地抛到一丈开外,巨大的闷响将大地房屋都震得一颤。刘縯三人愈发惊呼:“好,好,真是厉害!”刘孝说:“四百来斤啊,这咋举起来的?!”刘忠说:“这恐怕比西楚霸王的力气都大!”刘縯也高兴地说:“嗯,西楚霸王也不过如此!”说罢向刘稷一树大拇指:“猛弟真是棒,力气又有大增!”刘稷甩着两条粗大的胳膊,厚实的胸腔发出的声音如闷雷:“嗯,反正没白练!”刘縯说:“猛弟,你先歇会,让我和忠、孝二弟练练对打!”边说边从刘忠手里拿过枪:“来两位兄弟,你们双枪齐来,和我对打!”
刘忠刘孝喊一声“好!”便顺枪要和刘縯对打。正这时,忽然有两个小男孩从券门里面跑出来,一边喊着“爹爹”一边跑向刘縯。原来这是刘縯的两个儿子,大点的叫刘章,今年十岁;小点的叫刘兴,八岁。刘縯一见俩儿子跑出来,就喊:“章儿,兴儿,你们俩跑来干啥?”
“爹爹,我们也想练武!”刘章清脆的童音喊。刘兴歪着小脑袋,嗓音更脆:“对,俺也练武!”刘縯哈哈大笑,将二子揽住,说:“好,像我的儿子,从小也想练武。那好,爹给你们拿家伙去!”说罢又把枪交给刘忠,扭身跑向磨房,从里面拿出两把小木刀来,一边吹拍上面的尘土一边说:“给儿子们,这是爹小时候练武用过的,你们一人一把,到边上舞着玩吧!”
“哎!”刘章刘兴一人一把接过木刀,跑到边上舞着玩去了。
刘縯又从刘忠手里拿过长枪,唰地摆成架势,向刘忠刘孝喊:“来两位兄弟,进招吧!”
就在外院正练得热闹时,里院东厢房的刘秀也已起身下床。他上身穿一件粗布汗褂,下身穿一条刚到膝盖的短裤,脚上登一双粗麻布鞋。把缠腰束好后,又回身将床上的薄被整整齐齐叠好,然后把床头的一卷竹书装到一个白se布套里,挂在腰上,准备趁早起清凉到地里去。
自从刘秀家里的地赁给了佃户租种。这一是他根本顾不上,二来二弟刘仲拖着个病体,也干不了活,只好把地租出去。但不管怎样,粮食总之还是够吃,还略有富余。刘秀从长安受了“高等教育”回来,按说可以像大嫂说的那样当个“教书先生”,可那不是说当就当的。再说,刘秀更愿意到庄稼地里去;他觉得干完一阵活到地头的树荫下坐下来静静地看会书,那是最大的享受;而地里青荡荡的庄稼苗他觉得那是最好的风景,浓郁的土腥味更是沁人心脾的独特芳香。所以回来的第二天,他就扛起锄头,去亲吻他那久违了的黄土地。至于从长安来之前老师同学们对他的希望和鼓励,他早就忘到脑后了。
只是,家里的那二十多亩地大多租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