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从寥寥几笔的史料上来看,这场斗争十分惨烈,显然采取了硬碰硬的做法。
为什么会这样呢?
也就只有跟道真之间有着深刻仇恨的藤原氏从中作梗这一个理由了吧。
藤原氏的手上掌握着一部分本该为天皇服务的阴阳师的力量,又从民间寻找来能力强大的法师相助,最终在这场战斗中使得能力出众的贺茂保宪也受了重伤,不得已退出朝堂——这个猜测是非常可信的。
当然,说他是因为超度了道真的鬼而心愿已了所以回去逍遥生活的也有。但那个时候忠行的爱子保宪还有年幼的弟子晴明都进入了阴阳寮。身为慈爱的父亲与老师,忠行为什么会离开两人的身旁让他们独自闯荡呢?
可见,忠行确实已经力不从心。而保宪与晴明应当是为了守护这样的忠行与贺茂的阴阳师一脉,所以才义无反顾地跻身朝堂。
再做一些更加深入的猜测的话,恐怕真相是这样的:忠行的行为惹怒了瑕疵必报的藤原氏,藤原氏一直在寻找机会将忠行所代表的贺茂的阴阳师们这个威胁彻底消除,所以保宪不得不在朝堂中小心周旋,年幼的晴明也趟入浑水之中。
总之,在泰问仪式的那一天里,曾经拜访过贺茂府的左大臣早就知晓贺茂忠行不会出现,他已经将自己想要联合贺茂的阴阳师一起将藤原氏推翻的事情跟贺茂保宪进行过密谈,自以为与忠正的忠行不同,是个聪明人的保宪是不会拘泥于光明正大的手段来对待敌人的。所以他对保宪将要说出口的话十分自信,认为那一定是对自己这方有利的话。
但有一点左大臣并不知晓。
身为太政大臣的藤原忠平虽然并没有亲自拜访贺茂府上,但他手中所掌握的讯息却并不比自己的政敌要少。贺茂保宪——在藤原忠平的心中其实并不介意这个年轻人最终会说出什么话来。他顾虑家人的安慰顺从藤原氏也好,怀揣着仇恨的心情忤逆藤原氏也好,都没有关系。得到手的权力怎么会因为一个阴阳师的话而随便就被剥夺呢?
藤原忠平有着十足的自信,在最初,他的目的实际上并不在于与左大臣的争斗。藤原忠平这个不容许朝廷中有反对自己声音存在的当权者最初的目的就是通过贺茂一府来向所有的阴阳师与法师发出通牒,也给所有期望以术法的力量来对付藤原氏的人一个警告——菅原道真的恶鬼杀死藤原时平那样的事情藤原一氏绝对不再会让它发生。
于是,太政大臣以一种看起来隐含怒火,但实际上漫不经心又隐约期待着的神情看着贺茂保宪。
就像是在对这个年轻的阴阳师说:“那么,你会怎么选择呢?向自己的父亲那样绝不向藤原氏低头还是匍匐在藤原氏的脚下呢?”
贺茂保宪并没有在这样的目光下退缩。
即使在朱雀天皇与稳子太后面前也流露出一种稳重风雅的作风。
但实际上,这个十八岁的年轻人正在为自己所要说出的话而紧张着吧。
保宪说道:“已经在父亲的指导下详细地卜算过了,所昭示的结果是……”
“虽然是在老师的指导下进行了卜算,但其实并不完全准确。”
保宪所要说出的话就这样被打断了。
是个十分年轻的声音。
与其说是男人,倒不如说是少年。
保宪朝身后望去。
“晴明!”
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以口型与神态做出警告。
晴明打断保宪的话这件事情事先并没有跟保宪商量过。是晴明自己的主张。
“实在是太失礼了!”准备着欣赏政敌失败丑态的左大臣生气地说道:“随便打断向天皇汇报的是何人?”
“我。”
回答的是从容地自阴阳师们的队列中走出来的晴明。
以无比自信的姿态越过了阴阳博士,甚至站到了比阴阳头还要更加靠近天皇的地方。并没有跪坐下来,而是直接向左大臣说道:
“跟随贺茂忠行修行了天文的安倍晴明是也。”
他的身材与同龄少年相比还要显得矮小纤细一些,但倨傲张狂的姿态令他格外盛气凌人。浑身散发着天才所独有的傲慢的感觉,像是火焰一样能够把人灼伤。
左大臣发出恼火的啧啧声:“一个胡子都还没有生长的小子,不要捣乱。”
晴明并没有理会左大臣的斥责,而是毫不回避地直视天皇。
“被老师授予天文一途的人是我。把我放在一旁,而让专门修习历法的保宪大人来接手这件事是不对的。”
“晴明!”
保宪低喝道。
并不是因为晴明的张狂而恼羞成怒,而是因为担忧。
晴明说道:“保宪大人自己也是认同的吧,在卜算一途上我更加有天赋。而且这样备受瞩目的卜算结果,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在本人在场的时候仔细推演才不会出现差错。即使是老师亲自完成的卜算,也不会比我现在进行的卜算准确。”
“是这样的吗保宪?”
并非责难,温柔怯懦的朱雀天皇是出于好奇才这样问的。
保宪不知道要作何回答。
说并不是的话,那么口出狂言的晴明就会受到责备;如果说是的话,又不知道接下来晴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这时候晴明说道:“我有自信得出最为准确的卜算结果。陛下您是不会因为我刚刚才完成割发仪式所以轻视我的,对吗。”
朱雀天皇比晴明还要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