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即使不知晓死后会去到什么样的世界,想必也不会害怕吧。”
“啊……还没有到那个时候,所以还没有思考过死去时候的事情呢。也许会觉得害怕也不一定。”那个人忽然停下脚步,“那个……我该不会是已经死去了吧?前来了死后的世界,是为了让我不要太过恐慌,所以才跟我说是请我来为您演奏的吧?”
“会觉得害怕吗?”
“咦?”
“如果真的死去了的话,会觉得害怕吗?”
“这个嘛……”那个人显得苦恼地抓着头发。
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一直独自生活,但是也有熟悉的人存在。约好跟和尚大师在春季的时候见面,做了一支新的曲子要跟和尚大师一较高下。所谓和尚大师就是他在世上最为牵挂的友人了,既是友人又是老师,但实际上连对方的姓名法号都不知晓,只是和尚大师和尚大师地这么叫着。说起死掉这个话题的话,如果是和尚大师死去那么一定会感到悲痛的,如果是自己死去……买好的种子要等到春天种下,说要移栽一棵樱花到院子里,家里的瓦片碎了也还没有补好……死去的话这些事情都无法做到了。
“总觉得……”那个人老实地笑起来,“与其说害怕倒不如说是会觉得寂寞。”
“寂寞吗?”
“离开熟悉的人,远离熟悉的地方,当然会觉得寂寞吧。如果不知道死后会前往哪里的话,那么害怕死去的心情其实是害怕寂寞的心情吧。如果到了一个只有自己的地方、到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该怎么办才好——想必对于死去这件事情的惧怕正是这种惧怕吧。但是托您的福,这样的惧怕我完全没有产生,因为这个地方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也并不是空旷无物。因为有您陪伴,所以不安啦恐慌啦这些感情完全都没有产生。”
俊秀的公子笑了起来。
“你是这样的想啊。难道不怨恨我把你带来这里吗?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的人也有不少,咒骂着要我将之送回的人也是存在的,你完全没有产生怨恨呢。没有怨恨也没有恐慌,这等气度与胸襟实在可贵。”
那个人不好意思地笑了:“气度与胸襟那种东西在我这等农夫的身上怎么可能存在。只是比那些产生怨恨的人迟钝罢了。以前的时候就总是被人欺骗,即使被人欺骗也无法察觉,也不知道产生怨恨的情绪,不知道产生警惕的念头,因为这样总是会被嘲笑。我没有怨恨您,是因为完全没有想过死去这件事会是您操纵的。”
“不是善意吗?”
“是迟钝!迟钝啦!而且我到这里来这件事怎么看也是我自己的错吧。觉得看见一只牝鹿所以就这么追到雪野里去了,最后迷了路,想必是冻死或者饿死的呢……因为被您迎接所以一点痛苦都没有感受到,应该心存感谢才对吧。”
被人夸奖的时候会拼命否定,并不是那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也不是自卑,而是老实地认为自己并没有那么好。是个并不浮夸的诚实男人。对所有事都怀抱善意,不会去伤害别人,也不会想到会被别人伤害——是个总是会被嘲笑的迟钝的男人。
与其说“迟钝”倒不如说“难能可贵”更好吧。
秀丽的公子说道:“到这里来的人,怨恨我的、咒骂我的、痛哭流涕的、惊惧不安的——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不少。就算也有勉强保持镇定的人,露出猜忌神情的也有很多。觉得好奇于是就在一边观察,这些人,因为离开了熟知的地方而不安的也有,因为脱离了过去的身份地位而懊恼的也有,因为离开了相爱的人而痛苦的也有。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人也是有各种各样烦恼的啊。”
“您,也有烦恼吗?”
秀丽的公子露出问询的神情看向那个青年。
“那个……打听您的事情很抱歉,但是说了原来人也有各种各样的烦恼这种话,所以想说,您也有什么烦恼吗?对不起,这样问出口实在太唐突了。”
“我有烦恼。”
以为不会得到回答——青年在听见公子的肯定回话后露出惊讶的神情,意识到自己直视着对方的脸后又马上躬身道歉。
“实在是冒犯了,因为实在想象不出您也会有烦恼。”
原本是个洒脱爽朗的青年,一下子却好像格外狼狈紧张那样。公子抿着嘴唇笑起来。青年更加窘迫了。
公子侧开头,说道:“在你的眼中,无论是谁的烦恼都是不可思议的吧。”
“怎么会,那也太不自量力了。就算是我也有很多烦恼。”
“是什么样的烦恼?”
“那个……米缸空了下一餐饭不知道该吃什么好,衣服破了洞,种下去的粮食长势不好之类的……各种各样的烦恼!”
这些烦恼还真是普通得不行。
对于像公子那样尊贵的人来说就算是听见都会污染耳朵吧。
青年的耳廓因为羞愧而红了起来。
但秀丽公子的神情以及语调里并没有嘲笑的意味存在。
公子说道:“但是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事痛苦过吧。”
这个人,就算没有了米粮也不会沮丧,穿着总是修补的衣服也不会觉得羞耻,对着长势不好的田地也并不会咒骂而只会更加努力地耕种——这个人,是那样的人吧?
“我有……”
公子的眼神落在花木的深处,那是一种沉溺于回忆的神情。
“我有……那样的烦恼,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