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时候,赛罗伦的愿望并不是当一个国王。
他从母亲的手中接过用细细的银链子栓着的那粒银纽扣的时候,心里头的想的是:这种东西与其带在脖子上还不如拿去换一些白面包回来呢。
赛罗伦的母亲看穿了孩子的想法。她以怜爱又责备的语气说:“你得将它好好地收起来,戴在脖子上,藏在衣服底下。这是一位大人所留下来的信物。他与你的家族——你的父亲的父亲的父亲……——你的祖先——你那荣光可以追溯至诸神时代的血脉的源起人有过一个约定。那位大人,当他看见这信物的时候他就会实现你的一切愿望。”
赛罗伦对母亲说的话表示出一种不信任与不屑的神情。
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拥有力量的大人们了。
他们有领土,有军队,有城堡,有成群的仆人。他们从来只顾得上自己。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位大人的话,他早就该死啦。诸神时代难道不只是个传说吗母亲?”
这个被贫穷与辛劳压弯脊背的女人捂住自己孩子的嘴。她生气地瞪着眼睛,并举起另外一只手做出一个打的动作来。
不过赛罗伦却知道母亲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母亲是不会真的打他的。
“请原谅我的孩子吧,神啊,他还太小,还不知道您是多么伟大。”
赛罗伦做出一副知道错了的神情,不过他垂下的头颅下方,嘴角却不以为意又嘲讽似地撇了撇。
“那位大人他有个来自伊甸的老师呢。传说他的老师就是伊甸中的东方君主本人。又有人说他自己其实就是那位老师,他既不会衰老,也不会生病死亡,他拥有的力量无人可以想象。他只要张开口,就能够毁灭一座城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人口中的那位大人确实有这种力量。
“就算称呼他为神,他也会回应呢。只要找到他,”女人日渐疲惫浑浊的眼睛变得闪闪发亮起来,像是充满了无限的希望似地,“只要找到他,他就能实现一切愿望。”
“我会找到他的。”赛罗伦向母亲保证道。但他的内心却并不相信自己的保证。无论是柴火,面包,水……从来没有哪一样东西不是通过自己的手得来。这个世界上如果等待别人的馈赠,那么穷苦的人一早就饿死了。
但是他握住母亲的手做出承诺的时候是那样虔诚。
赛罗伦知晓母亲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当一个处于痛苦的折磨中,她的灵魂就会变得格外相信奇迹。
冬季到来的时候,赛罗伦的母亲过世了。
赛罗伦甚至没有钱来请一位葬仪人。他用节省下来的水向纺织人换来了一些粗麻布,这些不了仅够包裹住母亲一半的躯体,于是他只好撕开母亲一直舍不得穿的——实际上已经陈旧得快要破烂的亚麻布裙子来包裹她的另外一半身躯。母亲是那样瘦小。但是赛罗伦挖出一个能够将母亲埋葬进去的足够长也足够深的沙穴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漓。因为他并没有一件用来挖掘坟墓的工具。
最终赛罗伦还是完成了母亲的坟墓。他捡来许许多多的小块石头,将它们整齐地铺在墓穴底下,他将母亲小心抱进去,然后用即使在冬日的正午也滚烫的沙将墓穴填埋。他用白色的石头垒叠出整齐的墓冠,最后他在坟墓前种上一株深红色的植物。他没有办法弄来一棵树。在这个赤色沙砾环绕的沙中之舟,火焰之都,燃烧的海洋——一棵活着的树要比他的性命更加珍贵。
不,赛罗伦知晓,像他这样的孩子是卑贱的。他的性命不该同珍贵这样的词汇连在一起。
后来赛罗伦加入了一支商队。他拿起武器,成为了保护商队不受土匪伤害的私人护卫。即使在最为艰难,让一个孩子不知道要如何生存下去的日子,他仍旧没有卖掉母亲给他的银链还有那枚银纽扣。因为他无法忘记母亲将这银纽扣交给他时那明亮到发光的眼神。
那是渴望与期待,是一位母亲给他的祝福。
几年之后赛罗伦成长成为一个可靠的青年。商队的主人在他几乎要饿死的时候捡到他,多少年来一直将他视作自己的孩子那样疼爱。他也回报着这份爱与信任,无数次从猛兽与强盗手中保护自己的主人。
有一次,他的主人——他视作父亲对方也将他视作孩子的商人看见他银链上的纽扣,惊叹道:“这倒是一件奇妙的小东西呢。这样的工艺与花纹在大洪水之后失传已久,只有一些古董商手里头才能看见一两件,它们也都被贵族老爷们珍藏起来。可惜它只是一个小小纽扣,否则它能值一座城。”
赛罗伦将这些话当做逸闻趣事那样来听。他听自己的母亲说话,他的祖先曾经是这沙漠王国的国王——倒也许是真的呢,但那又怎么样?
不久之后厄运再次降临在赛罗伦身边。商人的女儿被一位领主看上了,领主将赛罗伦视为妹妹的那位善良的女孩抢去。商人四处求告,但一位商人,即使他倾家荡产也没有办法抗衡一位贵族呀。
“请交给我吧。”赛罗伦说道,他取出他的银纽扣,装在装饰华丽的小盒子里,他将它呈给那位贵族。“这是诸神时代的遗物,您可以请您城堡里的药剂师看一看,它能够带给人幸运。请将妹妹还给我,我将这枚银纽扣献给您。”
城堡供职的药剂师——他们往往学识渊博——证实了赛罗伦的话。于是领主说:“我既要得到你的妹妹,也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