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携到了前院,颜致远因要去取食盒,让颜舜华侯在前院里一棵梧桐树下,自己则向助教所居的屋子里头走去。
梧桐树身壮根茂枝叶连天蔽日,倒是遮出一片好凉荫,连天郁葱的枝叶间卧了蝉,正一声声的“知了”叫着。颜舜华蹲下身子,俯身拿着随手捡来的小树枝在逗弄着梧桐树下的小蚂蚁们。
今日,又听的同窗议论那平城孟家。这让她想起前几日听到的孟家三姑娘孟澄玉。这个名字她第一次听见时,就觉得有股莫名的熟悉之感扑面而来。只是,这几日她也曾细心想过,却是怎么也想不出孟澄玉何时与自己有过交集。
兴许是上一世自己的天子夫君宇文容城的宠妃玉美人让她对孟澄玉这个名字有了熟悉之感。可印象里,玉美人闺名似乎也不叫孟澄玉。再往里一想,那玉美人的面容竟是模糊了。
到底是隔了一世,记忆总是有参差。或许哪一天,自己也不会记起慕容重嘉了……
颜舜华静静的站在梧桐树下等了一会儿,便见颜致远面带郁色的走出来。
她不由的诧异,哥哥颜致远进去的时候还是满面温容,怎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面上有着抑郁之色。
她是了解这个哥哥的,若没有人主动寻衅,哥哥绝不会主动与人交恶,哪怕是主动争执也没有。
想来是助教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吧?
颜致远走过来,牵了颜舜华的手,淡淡的道:“走吧!这会儿天还早,我带你去市集上转转,兴许还能碰见祖母与父亲、母亲他们呢。”
颜舜华点点头,递了手给颜致远。
待走出了温新堂,颜舜华轻声询问:“哥哥何以不高兴?”
颜致远本不欲说,只道:“日头大,华姐我们快走吧!”但见颜舜华似定在原地,不挪动脚步,只是望着自己,颜致远不由的就将缘由讲了出来。
原来,颜致远进去取食盒时,屋子里原本正人声鼎沸、议论纷纷的助教们见了他进来,忽的立马就静了音。颜致远冲众位助教行了礼,助教们却是纷纷扭过头去,不出一声。他压住心里头纳罕去寻食盒,却是左右寻不到,忍不住去问,也是无一人回答他,那许助教甚至还面带嘲讽的看了他一眼。最后,倒有一个老助教松了口,指了指屋子里头的一个角落,颜致远方寻到,又行了礼告辞。哪知,刚离开就听到屋里头传来一声冷哼声,又有人说:“不识时务!”
颜舜华仔细听了一晌,原以为是了不得的大事,听完了方觉不过如此。她柔声抚慰着劝解了颜致远几句,待见颜致远面有霁,你乃是男儿,一朝长大定是家中抗事的顶梁柱,大丈夫。哥哥日后且不可如此敏感,轻易就因了旁人一个表情或者一句话,就上了心,且将心思放在脸上。如今日之事,想来定是许助教因了你我收了他的五罐双花露银钱,他心里头恐有不忿,故而见了哥哥可能心气不爽。哥哥却是无论进去时还是出来时,都是行了礼的。这礼节,哥哥没错,这道理,哥哥也没错。错的是许助教,此人量小。哥哥又怎能用他人的错来惩罚自己,自己伤心费神实没必要……”
颜舜华说了一通,想到哥哥颜致远年纪尚小,不觉声音又柔和很多:“哥哥还是将心思放在先生所授课业上多些,到底,哥哥日后是要举业的,哪怕不能光耀门楣,也要考撒贡生回来……”
颜致远点点头。是了,哪怕妹妹颜舜华学业如何有天赋,却总归是个女儿身。大齐虽世风开放,女子行为较比往朝所受拘束不大,可至今也未曾听说过哪个女人能上朝为官。颜致远这般想着之时,自是不知颜舜华上一世一度贵为摄政太后,叱咤天下。而这一世,颜舜华又最终运筹天下于帷幄之中,书写一名女子的一代fēng_liú。
颜舜华又道:“不过,哥哥敏于观察,倒说明哥哥其实是聪慧的。日后若将这份聪慧运用在读书举业上,想来哥哥会有一番作为的。”
颜致远听了,不觉眼眸清亮,面有喜色。
颜舜华瞧了,趁热打铁,又鼓励加劝说了几句。很快,两人将话题转到今日先生李牧之所授的课业上。
孔子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其实,颜舜华在几经试探考察后,也知道哥哥颜致远其实在读书上并无多大的天分,但颜舜华还是希望颜致远多读些书。
不说读书明理的话。其实颜舜华觉得,有些人读了很多书也未必真明理;有的人一生没有接触过书本,却是真的明理。不过,总究起来,多读书总是好事。
颜舜华深知自身是个女儿身,是不能参加科考的。否则,若自己女扮男装参加科考,哪怕高中魁首,一旦身份泄露,那犯的可是实打实的欺君之罪。而,欺君之罪,那是要灭九族的!
虽说“富贵险中求”,颜舜华却觉得没有必要冒这个险,更何况她也不求富贵,只求一生安稳,一世从容。
大齐学子待遇优渥。君上重士子,律法言明:家中若有身具功名之读书人,哪怕只是个最末流的贡生,也可享受不交赋税不服徭役之特权。
因了此,大齐读书风气甚重,有无数学子磨尽一生时光也只为一朝能中举,成了官家子弟。至今大齐市井坊间,还流传着有老学子一朝中举,痰迷心窍,喜之发疯,只待操杀猪业的老岳丈一耳光扇下去,又连并将那老学子骂的狗血喷头。那老学子方醒悟过来,此事还一度沦为家喻户晓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