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比武场上,气氛一片死寂。
如果一次是侥幸,那么第二次呢?
众人面面相觑,原本轻松的神色变得凝重,看向台上那人的眼神少了轻蔑,多了忌惮。
刺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别提有多精彩!
拿了武器却还是比不过人家没拿武器的,简直丢脸丢到家了,况且司褚方才那番肆无忌惮的行为分明是半点没顾及他的脸面,当着他的面都敢伤他的人,这无疑是把他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刺史心里恼怒不已,脸上的笑也终于挂不住了。
他正琢磨着如何趁机发作。
就在这时,身边响起一声轻哂。
“瞧瞧他,果然是下手没个轻重的。”
明姝神色自若,眸光看过来,嘴角噙着一抹弧度,“刺史大人,切磋而已,您不会生气吧?”
刺史:“……”
他组织好的话哽在喉咙里,对上她真诚的眼神,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这让他怎么说?
比武之前就说过,有点小摩擦很正常,况且明姝这句阴阳怪气的关心,几乎是把他的后路给堵死了。
刺史深吸一口气,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镇抚使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切磋而已嘛,受伤很正常,况且是那小子自己技不如人。”
明姝欣慰地笑笑,点点头面露赞赏:“刺史大人果然恢宏大度,本官佩服。”
刺史嘴角抽搐,总觉得她这话颇有些意味深长,然而她神色又真诚坦荡的很,他索性别开了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瘦猴爬不起来,颇有些狼狈地被人抬了下去,方才有多嚣张,这会儿就有多凄惨。
司褚眉眼含戾,身体里的暴躁因子蠢蠢欲动,沉着声:“再来。”
很快又有人冲上去,无疑又是惨败而归。
到了后面,他似是不耐烦了:“多几个人一起上。”
这样轻蔑的态度可彻底激怒了这群年轻气盛的士兵们,明姝心里一跳,察觉到司褚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抿着唇神色有些凝重,正巧旁边的刺史看过来,口吻似乎是打趣,明姝却听出了他话中暗藏的恼怒:“镇抚使大人的这个随从,倒是有些能耐。”
明姝按捺住心头的躁动,懒懒一抬眼:“哪里,是对手太菜。”
刺史:“……”
虽然不太懂这个“菜”是什么意思,不过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他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明姝悄然松了口气,皱着眉观察起了司褚。
他此时的状态的确有些不对劲,眼底隐约有些发红,气势也可怕的厉害。
刚才他那话一出,立即有一群不服气的人一窝蜂涌了上去。
然而司褚却颇有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那些人往往还没来得及靠近他,便被他掀翻在地。
有几个甚至还见了血,而看到了血,他肉眼可见的更兴奋了,满身的凶戾令人望而生畏,周遭的人一开始还怀着不忿,企图给他个教训,然而这会儿看着司褚的模样,却忍不住却步。
那是一种直面危险本能的反应!
司褚手上沾了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殷红的一抹,极为刺目。
他漫不经意地拭去,抬眼环视众人,眼神透着邪性,唇角勾起笑:“还要上吗?”
众人双腿发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无人敢上前。
明姝终于坐不住了,猛地站起了身:“可以了!”
司褚微怔,下意识看过去,眼里犹带着几分尚未褪去的戾色,在看到明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却依旧强作镇定冷静望着他的时候,蓦地身形一僵。
明姝唇颤了两下,双眸隐约含着水光:“你过来。”
司褚那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他想,她那么娇气,自己若是不过去,她怕是会当场哭出来。
他好像是,吓着她了。
那股难以抑制的戾气瞬间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烦躁。
去往休息营帐的路上,明姝没有和司褚说过半句话,目不斜视瞧着前方。
司褚也并非擅长搭话的人,他用余光欲言又止瞥了她无数次,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说出口。
他们之间,一直是明姝主动挑起话题,如今她不肯了,司褚发现,他竟然没有丝毫办法。
司褚心事重重,脸色也不太好看。
到了营帐,明姝扭头吩咐带路的士兵几句什么,他也没留意。
士兵退了下去,刺史这会儿也不在,营帐内就只剩下明姝和司褚二人。
明姝径直走到椅子前坐下,瞥见桌上有茶水,便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她抬眼一瞧,司褚还在门口站着,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高大的身影瞧上去莫名有些委屈。
她抿了抿唇,到底没憋住:“你还在那儿杵着做什么?”
活像是她欺负他一样。
司褚略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迟疑片刻,抬脚走近,在她旁边落座。
一杯茶推到面前,干脆利落:“喝。”
他盯着茶水,视线上移,是明姝精致的侧脸,只是唇线微微抿着,瞧上去不大高兴的模样。
司褚识趣地端起茶盏,将茶水饮尽。
明姝本来打算冷他一会儿,可瞧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想象中的舒畅却并没有,反而有些闷闷的。
她眉心蹙起,没忍住吭声:“你刚才……怎么了?”
司褚眼皮微跳,神色默然片刻,不答反问:“吓着你了?”
他发起病来的样子,的确不大好看。
甚至无人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