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地沉了下来,不少地方都已经点上了火盆照明,夜风还算凉爽,士兵们有序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尽忠尽责地巡视着,守卫的严谨程度并没有减轻,整个首领庭看起来一切都那么的井井有条,就是白天蔓延肆虐的血腥味都已经被清洗干净了,安静得让人几乎想象不到白天的这里都发生了一场怎样恐怖血腥的屠杀。
这消息必然是经过封锁的,传不到首领庭外部去,但身在首领庭里的长老院众大臣们,却因为各自的耳目有所耳闻,只是所知不多,但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摆上台面之前,没有人会多嘴和自己的同僚议论此事半句。
诺大的帐子里很是宽敞,尽管头顶的透气窗已经撤去了牛皮板,尽可能地让凉爽的夜风进来了,可为了照明,这帐子里仍点着不大的火盆,向上蹿得高高的火焰还时不时发出爆破的声音,啪啦啪啦作响,那光影跃动,反倒令这帐子里的气温闷热了不少。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脸上粘糊难受的感觉减轻了不少,本来就有入夏之势,孟青夏浑身粘糊糊的,本来就不舒服,帐子里又点着火盆,她就像一个被曝露于烈日下的大漠之中,意识模糊,可身体的本能仍是让她不断朝着清凉的源头挨过去,每一次,那沾着清水的巾布在她的脸上停留,孟青夏便会显得格外的乖巧,那冰凉的源头一旦撤去,她则不安分地皱起了眉来,那只微微带着凉意和湿润水渍的大手才刚刚要带着脏了的湿布离开,孟青夏便已不老实地胡乱挥动着自己的两只小手,在半空中抓到了那只让她感到舒服的大手,然后着紧紧蹙起的眉毛,才轻轻地有些舒缓……
她的两只小手像是贪婪的猫儿追寻着猎物一般捕捉到了那只大手,然后双手并用,抓住了它,将它贴向自己的脸颊,那只被孟青夏握住的大手也随之微微一僵,然而随她去了,重新落回到了她因为发热而微微冒出薄汗的脸颊。
孟青夏的意识也有片刻的模糊,随即好像是意识到到自己贪婪索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这看起来脏得不行的可怜兮兮的半大孩子,才轻轻蹙了蹙鼻尖,睫毛微颤,好像是想要努力地睁开眼睛来……
疼,真疼,虎口处裂开的皮肉传来瑟瑟的疼痛感,身上粘糊的感觉也让她不痛快,最难受的,是脖子后颈,那酸痛的感觉仍在,疼得让她轻轻一动脑袋,整个上半身都要跟着发麻一般……
“醒了?”
低沉又带着磁性的声音,耐心地安抚着她,孟青夏还没糊涂到听不出来这是谁的声音。
这孩子,既怕冷,又格外地怕热,被娇生惯养得哪里还像个奴隶……
那只大手想要去探孟青夏的额头,砍了那么多脑袋之后,倒是不见她发噩梦,说胡话,只是发了些低烧,大概就是那些冤魂,也知道挑个软柿子捏,这小东西的体格,和那些与她同为奴隶,每日必须干着沉重粗活的人可没的比,也许他将她给惯坏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倒是让她养出了个金贵的身子,稍稍一有变天换季的迹象,这家伙就总能出一些小毛病。
可没有哪个奴隶有她这样的待遇的,就是这些小毛病,也只有贵族人家不怎么吃过苦的孩子才能有的。
孟青夏听出了那是白起的声音,也知道自己死死缠住不让它走的大手,也是白起的手,心中蓦然一跳,孟青夏触电一般地松开了手,睁开了眼睛,正对上这温柔夜色中,那双容易让人鬼迷心窍的湛蓝深眸,那小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愣,然后别过了脸去,心中还是有些疙瘩。
他以前倒是不知道,这孩子的脾气犟得很。
“就算要闹脾气,也应该先把药喝了。”尚且算温柔的声音,但其中威严之意仍是让人无法忽视,白起难得好脾气地耐下了性子,没有和她计较,对付小孩子,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事,但这种事情,让她误会也是情有可原,没有人会在知道自己被人当了诱饵犯了陷阱的情况下,还能不闹脾气的,但就算再闹脾气,也不应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况且如今是特殊时期,稍稍有些风寒感冒,都不是小事。
闻到药味,孟青夏便皱起了眉,白起的眼中却没有半分纵容的意味,他的语气也不禁强硬了几分:“你若是够聪明,就应该知道,这时候让自己生病,就算我相信你只不过得了一些小毛病,但外头的人可未必愿意跟着犯险,若是不想被丢入烈火中烧死,现在最好趁着着药还有效,将它喝了。”
白起端来的药就在孟青夏的嘴边,孟青夏迟疑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怀疑白起的话,姒纵的帐子到现在都没人敢靠近,她也听说了,有几个咳嗽不停的侍奴就这样被人活活地扔进火里烧死了,若是染了病,可不是开玩笑的,没有人原因冒这个险,谁会去在意一个身份卑微的小人物到底是真染了病还是只是寻常的小小风寒。她之所以迟疑,是因为白起在她醒来后的种种行为让她感到不可思议,这时候要为她弄药来,应该不是件简单的事,白起如今的事情繁忙着呢,他既然并不在意她的死活,现在又为什么要管她吃不吃药,会不会被烧死?
白起当她是小孩子脾气,但孟青夏从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就是眉头皱得再紧,心中再多的埋怨,她还是坐起了身来,绷着一张小脸,接过了白起手中的药汤,一股气灌了下去,然后苦得她别过了脸去,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
白起接过了空碗,那双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