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由远及近,风中,玄衣飘袂,木兰花的香味,于暗夜,如此清晰。
他是?
上官莺危险的眯起明眸,手,握紧了剑柄。
虽不知道他是谁,可是直觉告诉她——危险!
“呵,还有一个活的。”玄衣男子显然也是看到了她,唇角拉扯出一丝弧度,却森冷至极,“不过,也很快也会变成死的。”
足尖一低,他细长的手指往前微曲,勾在指尖的银线豁然飞射而出。
那声音,细微,藏匿在风里,几乎都可以忽略!
可是上官莺了灵敏的耳朵却捕捉到了那潜藏的杀意,飞身而起,长剑挽起一朵剑花,猛地刺向他的咽喉。
势如破竹,不可挡!
“是你!”玄衣男子一怔,随即唇角弯出令人寻味的弧度,银色丝线从玉镯飞射而出,竟然是将血煞剑剑身如蚕茧一般裹住。
“是我,又怎样?”她以稚女的声音回答,这暗夜无星无月,她不信他会猜出自己的身份,顶多凭着下属的汇报知道关于这一场屠戮的消息。
那,他是……
上官莺眉梢瞬间笼上冷意,双手用力,举长剑过头顶,下挥时猛地一横扫,是利刃断玉时的脆响,又如兵戟相接时的激烈,那些丝线硬生生被她割裂了去!
“女儿家的针线,不过如此!”
她傲然一笑,长剑扬起,银色丝线于空中飞舞,那是未全断的线。
“小小女子,也敢在本宫面前猖狂!”玄衣男子听出她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也是动了怒,凤眸里瞬间充满嗜杀之气。
“玩丝线的,你好意思说你自己是男儿么?”上官莺冷冷一笑,嘲讽道,“本宫?呵,你不觉得你应自称本公公比较合你的身份?”
竟敢讽刺他是太监!
玄衣男子又惊又怒,对随侍厉喝,“拿琴来!”
“用琴?”上官莺大笑出声,长剑指向他,嘲讽道,“这是哪个宫里跑出来的小公公,琴棋书画女红可是样样皆精,只差不会生孩子了呢!”
他生气?
就是要气死他!
“就你这种小小程度的激将法,还想我会上当?”玄衣男子看出她的意图,怒极反笑,落坐于一处墙头,架起琴来。
尾指轻轻一勾,一个音调,叮咚。
是,魔音!
上官莺脸色一变,那曾封存久远的记忆在眼前清晰,是那一年她于战场厮杀里听到有琴音响起,然后整个人就突然失控,不但一个敌人未杀,反而是杀了己方无数人,不是最后一刻她微有意识一掌劈昏了自己,怕是要造更多的杀孽。后来是军师救了自己,以天下苍生之名义上渺音殿请来乐迎,于军营三日三夜连奏《宁神曲》才免让她走火入魔成为疯子!
前生,就一次失控,后来便是没有遇到他,她曾数次想要找出那个奏琴的琴师,那人却如滴水入海了无音讯,加之她还有更多的事要做就没有去追究这事,却是不想,今夜于这里竟是再听到她至死都无法忘记的魔音。
上官莺明眸深深眯起,她自认心防极强,不会轻易受乐音蛊惑,除去那奏琴之人功力高深之外,那便是琴暗藏玄机!
她仔细看那琴,琴身是玉雕塑,莹白富有光泽,却隐隐散发冰冷之气,还有……
一声起,接连不断的乐音,同时响起,流畅优美宛若夜里的一轮皓月的温柔光芒倾泻于大地。
上官莺一怔,如被牵引一般,心底那明明已经结痂的伤口,却于现在像被一只大手再次撕开,那些埋藏在心底不敢触碰的人和事,再次清晰。
琴声转烈,铿锵有力,如战鼓激擂,又如那战场号角吹起时,万马奔腾,厮杀声震天!
“杀!”
她双眸已然迷茫,被血色烟雾所笼。
瞳孔却清晰的看见,那血腥的战场。
那么清晰的看见,自己持剑刺向同袍的胸膛,带起的腥风血雨将足底的黄沙染成黑色,那一声声凄厉的呼唤震天。
那么多的人,在唤她的名字,声声凄厉,悲壮。
“将军!”
她都看见了,可是身体不听她的使唤,明明是想要住手的,可是,她仍然是身不由己的去杀戮。灼烫的泪滑下脸颊,她于心底嘶声大吼,“不要!”
琴声再起,悲凉。
那是于一次次战役后,他们互相扶助,互相打气,他们有着一张张稚嫩鲜活的脸,丝毫不在乎尊卑的和她笑闹,告诉她,等打完仗就回家,照顾妻儿和孝顺爹娘,安享他们亲手打下来的盛世江山。
他们笑着、闹着、畅想着美好未来。
可,她的剑穿透了他们柔软的胸膛,穿透了那些美丽的梦,现实,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是她,她是刽子手!
是她,亲手毁了他们的一切!
她答应的,要带他们回去,要带他们享受这盛世江山,加官进爵,可,做不到。
她,做不到了啊!
琴声扬,那音调都是控诉,带了疯狂的恨意。
她的眸子呈死灰一般的黑色,听见了他们的喝骂声、痛楚的尖叫声。
声声入耳,将她折磨得几乎要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在心里,她呼喊着,为什么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自己手上?
还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
她宁愿,宁愿死的是自己啊……
只要她死了,他们就会活下来了!
对,只要她死了,他们就不会死了!
将长剑搁上颈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