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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很好,斜斜地透进窗来,鲜润牛肉滋润心头,黄美琴躺在床上想着,曹步清与唐世科同踏人间共旅日月,虽尔颠沛中获得不少圆润,其实日子过得清苦,近日有了黄金萍相伴,倒也润柔了些。
邻居的喧哗不时传进耳中,对分到手的牛肉褒贬不一,黄美琴置若罔闻,平静中,想到曹步清自然想到唐世科,突然一股酸楚涌上心来,闭眼时泪水盈目,急忙调戏内息止泪,好好的日子里,不愿过度的悲伤打扰心智。
良久良久她才睁开眼来,看着窗帘透进来的隐隐夜光,听着孩子们香甜的鼻息,没有丈夫的家显得格外单调,渺小的自己格外孤独,再好的牛肉孩子们倒是大快朵颐,没有丈夫的香甜咀嚼,做妻子的何来甜蜜,又一阵心酸涌来,真个悲从中来泪水连连,被子压抑着嘴唇泣不成声。
她从相恋到结婚的这些年里,和唐世科相依相伴,那里分开过许多时间,更何况在受到冲击以后的艰难中,自己受到冲击不说,带着孩子辛苦持家饱受别人白眼,连带着孩子们也受了许多委屈,实在难受至极。
人人为革命事业尽忠的年代,政治生命高于一切,令人生畏的政治生命,使得这个家,大小五口陷于水火。
人在难处总爱回想幸福,幸福感觉能够融化悲伤,她当然也是这样。
黑暗中她不停地哭着,心里异常地想念老家,西安三民村老家,那里有过她多少快乐的岁月,有多么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一年来面对现实生活她很坚强,从来没有这样哭过,此时一旦放开哭起来,真是肝肠寸断那里能一时止悲收场,哭着哭着心中一句话浮了上来:“今天我去看了五哥,他好着呢。”曹步清这句话使她慢慢收住眼泪,心境渐渐明朗,吐口大气平服一下心胸,思想完全转到唐世科身上:这样的夜晚,亲爱的人儿在干什么呢。
她猛然想,要是不怕革委会的人说咱互通,明天便到五七队去看看,反正哪里的监管不是很严,探望探望,一会儿轻轻叹口气,劝慰自己还是算了,前次洮儿送鞋去,有人还说三道四怕鞋底藏情报呢,哎,那么多的日子熬了过去,就算怎样地想念和关心,还是再过一阵看看情况。
哭过以后感觉心头松快许多,累了,加上一日辛苦,朦朦胧胧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隐隐地敲门的声音传来,睡眠格外清醒的她,睁开眼来迷迷糊糊听听,却没有一点儿声音,等等再听听,“嘟嘟嘟”的敲门声非常清楚,她一下子醒过神来,心惊这么晚怎么会有人来敲门!警觉中三下两下穿上衣服下地,蹑手蹑脚戒备着走到门边停下,侧耳细听。
听得一刻感觉门外有人,拉开灯正正心气出声问道:“是谁敲门。”
门外一个久违的声音说道:“恩娃是我,我回来了,给我开门。”
她听见浑身一惊,立刻全身遍布酥麻,心头发紧手脚冰凉,两只手不知是怎样地打开了家门,一个高大的身影拢住门楣,两道温柔的眼光罩过来,正是唐世科。
唐世科看着惊若木鸡,哭过以后两眼红肿依稀还有泪光,脸现惊慌的妻子,心疼地说道:“是我呀,别怕,王军代表叫我回家了,今日起解除隔离等待恢复工作。”
说完跨进一步两手一伸将她抱在怀里,一手轻抚她的头发,一手轻揉她的后背,轻轻地为她驱除惊怕,肩背轻轻后挺将门关住。
黄美琴眼里啥也看不见,知道泪水迷了眼睛,闻着丈夫的气息,发抖着抱着比过去瘦了一圈的丈夫,心情激动再也不愿意放开,闭上眼睛兴奋地简直差一点昏了过去,两人心潮翻涌久久地站立。
少顷黄美琴抬头问道:“是王代表叫你回家来的,不用再回去?”
唐世科爱怜地看着她,亲切地说道:“再不用了,娄连长受了伤,革委会给五七队另外从厂部后勤派来领导,新领导就是咱们的兄弟曹步清,刚才在场的有好几个人,王代表当众宣布,叫我和张政成以及欧阳、李庆新回家等待落实政策安排工作,明天再去拿行李,就是说,从现在起,我们几个人重获新生。”
原来这样,想想曹步清早间话语,黄美琴听着禁不住放出悲声。
欢欣之余黄美琴问道:“那么,对咱们的问题有了说法吗?咱们还是反动派,反动家庭吗?”
唐世科沉眉说道:“有啥说法,本来就是乱整,调查来调查去没有任何结论,只是一句话,相信组织,对于组织的审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任何时候要感谢组织的培养和信任,哎,一切都过去了,待看他们后日怎么,似咱们这等人家面对潮流,又有什么办法。”
黄美琴闻闻唐世科身上,除去汗水全是五七队柴草本色味道,倒了茶水捅开炉子,大盆倒下热水,叫唐世科除去衣衫全身擦洗了,换上干净衣衫坐下休息,随手和面擀制面条,她知道夤夜归来的丈夫定然肚饿。
和着面,她恨恨说道:“如果这样,咱们的苦难算是白挨了?没来由组织会这样编排人,我只是心里不服气,凭他们那伙人也能代表光荣伟大的组织,其实我想,你能够今日回来,多半得益王代表。”
唐世科看看窗子,外面已是夜深寂静,回头看看家里温馨依旧,心头发热柔声说道:“但凡有运动浪潮,总有污泥浊水泛滥,能够稳住脚的人是最终获胜者不是,整整一年了,多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