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运一番慷慨直言,使群臣哗然震惊,耳畔仍感余音萦绕回荡。站在群臣最前列的杨坚倒是一派晏然,暗自窥视天元。郑译对乐运的八条谏言不以为意,却是在暗想往日是否与此人有过交集,生怕祸及自身。
“混账——”咆哮声打破刹那的沉寂,宇文赟猝地站起,一字一顿地说:“朕,乃,天!天下之事,皆由朕做主;天下之人,皆由朕支配。”
此时群臣多数胆战心惊,不敢有半点异动,皆屏气敛息等候天元皇帝继续发话。宇文赟甩袖一呼:“御前侍卫,取朕佩剑来,今日朕要亲手砍了乐运的狗头!”
乐运仰天狂笑,长叹一声:“我此次前来已抱有必死的决心,昏君无道,昏君无道啊……”
见此情景,内史中大夫元岩不禁自语:“昔日汉献帝时陈容愿与臧洪一同赴死,如今乐运堪比比干,若他难逃一死,我愿与他共赴黄泉。”
站在元岩前面的郑译听到这一番话忍不住回头,却见元岩大义凛然地步出行列,直径走到乐运前面跪下。
宇文赟已取来佩剑,他手执盘龙长剑,从御座上直冲而下。见到元岩挡在乐运身前,他反而加快步伐,逆我者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臣不忍心见陛下一时冲动酿成大错啊!请陛下先听臣一言!”元岩高呼,却迎来宇文赟的一剑。宝剑寒光骤闪于眼前,晃得双目刺痛难忍,元岩下意识皱眉闭眼,暴戾的剑气却戛然而止。
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元岩身上,宇文赟的剑架在元岩颈边,命令道:“快说!”
元岩定了定神,急忙为宇文赟解疑:“陛下息怒,臣认为今日乐运此举只为求名,如果陛下杀死乐运,正遂了他的心愿,史册则会记载陛下的暴君之举。依臣愚见,陛下不如放他一条生路,满朝文武都会为陛下此举歌功颂德,称陛下气度宽宏,乃千古明君啊!”
宇文赟稍加思索,手中宝剑入鞘,琢磨道:“所言有理。”转而像乐运抬手示意:“快快起来,今日之事朕不再追究。乐运大胆敢言、赤胆忠心,是个忠臣啊!明日来天台与朕一起用膳吧。”
乐运一时怔住,也不谢恩。宇文赟又瞥了乐运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弧,便不再理会他,只兀自说道:“朕今日累了,无事就都退了吧。”
恭送天元皇帝离去后,大臣们才松了口气,这次的朝会终于散了。元岩仍伫立在大殿之前,双臂背在身后,昂首看向空洞的屋顶,长长地舒了口气。郑译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元岩身上,对着他沉沉的背影,不禁抿嘴微微浅笑。
元岩这时蓦然转身,与郑译相对而视。他未察觉郑译的笑容,只见郑译向自己轻轻点头示意,就也回了一礼,然后便不再看他,阔步向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