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皌……
这个名字随着李焕将人抱上马车,在心间回荡,被碾碎在车轮辘轳前滚的声浪之中。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徐皎茫茫然抬起头来,就骤然撞上了一双深幽轻冽,如寒星一般的眸子。
“郡主……”负雪白着脸,轻轻扯了扯徐皎的衣袖。
徐皎猛然回过神来,见缉事卫的人将得月楼封锁起来,赫连恕转身往楼内走去,她抓住负雪揪在她衣袖上的手,道,“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有一张手稿夹在给朵掌柜的画稿里了,那是还没有画好的,一会儿我和大哥哥先回府,你去一趟桐记,给我取回来。”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负雪心领神会,极快极轻地应了一声“是”。
接下来的时间,徐皎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出了这样的事儿,景铎也不敢陪她在外头多留,两人便匆匆回了景府。
回了明月居,徐皎推说困了,想歇息,就将人尽数撵了出去,自个儿却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着,直到负雪归来。
“从凌风那里证实了,郡主确实在李二郎君身边,作侍卫打扮。”负雪脸色不怎么好。
也就是说,那个受伤的人真的就是徐皌。
“李府被重重看守了起来,眼下到底伤成什么样,根本无从探知。”负雪的眉心忧虑地紧蹙起来。
“方才在得月楼看那情形,李焕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得月楼内发生的事儿可探得一二?”这倒没有出乎徐皎的意料。
负雪摇了摇头,“我按着郡主的意思,与凌风碰头后就去了桐记,没想到,赫连都督早料到郡主会派婢子去打探消息,所以,婢子到时,苏勒已经等在那里了。”
“可是他那里得来的消息也与我们在街上听来的没什么不同,再多的,确是没有了。苏勒说,有了消息会告知我们。”
“那你可将受伤之人是徐皌之事告知苏勒了?”徐皎急问。
负雪略一沉吟后,点了点头,事实上,在得月楼门口,徐皎让她去桐记时,她就已经明白了徐皎的意思,并将受伤之人就是徐皌之事告知了苏勒,可她虽然这么做了,心里却始终不无疑虑。
“郡主,眼下这个时候将郡主的身份说破,会不会有事儿?”
徐皎冷静地摇了摇头,“你别忘了,他们还想透过我从徐皌手里拿东西,只要那样东西没有到手,他们断然不希望徐皌此时出事儿。所以,直接将徐皌的身份捅破给赫连恕知道,反倒是一桩好事儿。”
抬起眼见负雪一脸苍白,愁容满面的模样,徐皎叹一声,轻轻拍上她的肩头道,“你今日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见负雪张嘴想要说什么,徐皎的嗓音往下一沉道,“听话!”这语调里带了两分威压与命令。
负雪眸色微黯,垂下了眼。
徐皎这才缓下嗓音道,“眼下咱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不过,也别太着急,也许很快就有消息呢?”
徐皎彼时说的笃定,却主要是为了安负雪的心,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消息还真来了,且来的比她想象当中要快了许多。
夜色沉降,徐皎和衣躺在榻上,望着头顶绣着海棠草虫的藕荷色帐子出神,却是半点儿睡意也没有。
因而,在那细微的声响落入耳中时,她立时从榻上坐了起来,轻声喊道,“红缨?”
今夜轮到红缨值夜。
红缨身手好,这耳目也是聪明,往日里,这一声喊出,已足够她无声无息站到榻前了。可今日……徐皎等了片刻,也没有听到靠过来的脚步声,眉心狐疑地蹙起,挑开了帐帘,往外看去。
墙角一灯如豆,静谧晕黄,室内好似没有人息,徐皎皱着眉趿拉着床下的软鞋起了身,缓步走向与窗边相隔的那道屏风。
“别动别喊,否则,你没命,你家郡主也一样!”还未走到屏风前呢,一道冷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杀气拂过耳畔,当中寒意足以冻彻人心。
徐皎足下微顿,下一瞬却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很快绕过屏风。
眼前所见,却是让她一怔。
窗下暗影中站着两人,当中一人正是红缨,她一只手握在腰间挂着的短剑剑柄上,可那短剑才被拉出了一掌的长度,还未能出鞘。而她的脖子上此时正架着一柄钢刀,雪亮的刀光泛着森森寒意……
握刀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落在徐皎专业的眼光中,也是好看得值得入画,手的主人属于一个一身玄衣的蒙面男子,不太明亮的光线中,身影挺拔有力,精瘦却又坚实。
听得动静,玄衣人岿然不动,红缨却是望了过来。
徐皎眉心一蹙,张口就是抱怨道,“人家好歹是个姑娘家,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儿吗?”
红缨一震,面上本有的惊惶转为疑虑,盯在徐皎身上。
“怜香惜玉?你自个儿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吗?”面巾后那声音有些发闷,却有浓浓的嘲弄。一边说着,玄衣人一边转眸看来,却在瞧见徐皎时,双瞳陡然一缩,下一瞬便是蓦地调转过头去。
这一动作,很是突兀,而且,他刚才是瞳孔地震了吗?徐皎怔了一瞬,想到什么,低头一望自己身上的装束,陡然就明白了。
她方才出来得急,只穿了寝衣,这寝衣的料子本就轻薄,微微敞开,都能瞧见小衣上的绣花了。这位纯情男受得了才怪,徐皎望着某人露在面巾外悄悄转红的耳廓,忍了忍笑,装作什么都不懂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