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制止了黑影无声的行礼,景钦语调淡淡问道,“二娘子可有异样?”
“未曾!近来,二娘子的动向属下都有回禀郎君,她每日里就是从府里去长公主府,再从长公主府回来,唯一一次就是去了一趟桐记,之后又去得月楼买了酒,回来后就去了鸣柳园与大郎君喝了酒,并无半分异常之处。”
“今日呢?今日回府后,她可曾外出?”景钦又问道。
“不曾。二娘子眼下就在书房里作画呢。”黑影将头一摇,语调笃定。
“那个叫负雪的婢子呢?”景钦还是不放心。
“二娘子不让她近身伺候,她如今已是沦落到干洒扫庭院的这些粗活,眼下正在园子里扫落叶呢,未曾离过属下等的眼,郎君放心。”
景钦长舒了一口气,眉目亦是舒展开来,挥挥手道,“辛苦了,下去吧!”
殊不知,他们以为乖乖在书房里作画的人,此时已经一身女伙计的打扮,乘着朵掌柜的马车,离开景府,到了桐记夹缬店。
一路低眉垂首跟在朵娜身后,直到入了二楼的雅室,门在身后关上,徐皎才忙将手里那厚厚一沓的刻板放下,一边甩着胳膊,一边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出来了。”
“委屈二娘子了。”朵娜笑着道。
“她算哪门子委屈?要不是你这个法子,她想出来?可是我们帮了她,她不过手酸了酸,还委屈上了?”一道淡冷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紧接着一个颀长的人影亦是从屏风后踱出。
“我可没有说我委屈啊!再说了,若非赫连都督当日没有藏好尾巴,我又何至于像如今这般,连出个门也受限?说起来,赫连都督这是自己补自己的罪过,谈什么帮忙啊?”徐皎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一双眼睛却是睐着赫连恕。他今日特意褪了官服,穿了一身常服,玄色金绣五蝠纹的外袍,头戴乌金冠,腰缠白玉带,一副富贵公子的模样,倒是让徐皎看得甚为新奇。
朵娜见两人一见面就斗上了嘴,抿嘴偷笑了一下,不用赫连恕吩咐,就很是识趣地悄悄退了下去,还一并将房门也掩上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赫连恕紧绷的神色这才松缓了两分,皱眉望着徐皎,便是沉声道,“若不是你求,我就还真就不帮了呢。”
“你早前也说我去胭脂河是胡闹,结果还不是改变了主意?所以说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只可惜,后头四个字在某人冷冷的目光望过来时,自动消音在了喉间,徐皎话音一转,甜甜笑道,“甭管别的男人,赫连都督一向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果真是我见过最男人的男人,有担当,了不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哄赫连都督这桩事儿,她在行啊!好听话不要钱地往外蹦,还奉上甜笑,加大大一个“赞”,赫连恕冷冷哼了一声,可眼底的锐光明显却是深敛了起来。
“我是怕我不让你跟着,你回头自个儿偷跑了去,若惹出什么烂摊子,还得我给你收拾。”赫连恕话语冷沉。
徐皎却听得心里莫名一甜,望着他,眉眼弯弯,好似渗进了蜜。
那眼神很是黏腻,看得赫连恕浑身不自在,“作甚这样看着我?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
徐皎呵呵一笑,“我是看赫连都督今日这一身打扮真是好风骨好气度,一会儿去了胭脂河,怕是要惹得那满河的花娘们都要芳心乱颤,不能自已了。”
赫连恕瞪她一眼,冷声哼道,“满嘴胡吣,不知所谓!你还愣这儿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这身打扮随我去胭脂河?还不快去换衣裳?”
华灯初上,胭脂河上风光旖旎。
各家花楼上垂挂的各色彩灯渐次亮起,影儿落在水面之上,灯映下影,影衬着灯,将个胭脂河装点得流光溢彩,真当得“胭脂”二字。
桨声欸乃,丝竹声声,莺歌燕舞,软玉温香,真真是男人们的天堂,怪道能让人流连忘返了。
徐皎自上了这胭脂河便好似觉得眼睛不够用了一般,左看看,右瞧瞧。看着那些在各家楼前搔首弄姿招揽客人们的花娘新鲜,结伴而来寻欢的恩客们也是新鲜,就连那一艘艘泊在岸边,或是行在水里,兜售鲜花、瓜果、小吃这些的卖家船也新鲜……
东张西望的结果就是不看路,前头的人骤然停下步子,她半点儿没有察觉,直直撞了上去。只觉得自己撞在了一堵坚实的墙上,捂着额头一边在心里喊着痛,一边庆幸着撞上去的是额头,不是鼻梁,否则说不得直接将她本来就不怎么高的鼻子给直接撞塌了呢。
脚下下意识往后一挪,却是忘了他们此时正行在通往花楼的曲桥上,身后就是水……
“小心点儿!”前头人适时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住,这才免了她一个踉跄,跌进水里。
站稳时,映入眼帘的却是某人大皱其眉,满是嫌弃地眯眼望着她,“我再重申一遍,一会儿进去后,不可轻举妄动,凡事都要听我的。”
“知道了,这话你已经说第三遍了。”徐皎有些不耐烦,“赫连都督,你老了吗?只有老人家才会一遍又一遍地唠叨!”
“我是不信任你!尤其是你这一路上,看热闹看得浑然忘我的表现让我很是后悔怎么就一时脑门儿发热,答应带你一起来?”赫连恕板着一张脸冷声道。
“哎哟!赫连都督说这话就见外了啊!你放心,我只是来见见世面,满足好奇心的。我最是知道轻重,定会谨言慎行,绝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