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尸首都可以直接推进河道之中,那一盆水倒出去,也是再容易不过,不是吗?”
赫连恕的冷言冷语滑过耳畔,却是让徐皎眼睛骤然一亮,劈手将苏勒手里的兰舟平面图又夺了过去,手指又在上头滑了起来,“琵琶的房间在这里,沿着回廊往左,一路走……就到了这里,这里……”
徐皎手指一顿,声音拔高了一度,蓦地转头望向赫连恕。
赫连恕往她手指点着的方向一看,双眸骤然沉黯。
徐皎抬眼望向林仵作,“林仵作,能否麻烦你再看看死者的鼻腔或是口腔内,是否有些细微的痕迹?”
虽然不知她所谓的细微的痕迹是指什么,可林仵作看了一眼赫连恕,见他默然不语,就知他这是同意了,便不敢言语,垂目应了一声“是”,转身重新仔细检查起了尸首的口鼻。
既然说了是细微的痕迹,林仵作检查起来就格外的仔细。哪怕他方才也是足够仔细了。
只是几乎鼻腔和口腔都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就在林仵作要宣布没有发现时,眼睛陡然一扫,小心地用专制的类似于镊子的工具从死者的齿间夹出了一缕浅色的丝线,不长,只有一个指节的长度,又夹在齿缝里,若非瞧得仔细,还真是不容易发现。
徐皎看得一惊,下一刻,陡然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叠好的帕子,将之小心翼翼打开,管林仵作借了另一把“镊子”,将上头的几缕丝线当中的一缕夹起,与林仵作夹着的那一缕一对比……
一模一样。
“官爷,奴家方才已经说了,琵琶早前不知为何,竟将奴家的私物悄悄拿去高价私售,若非奴家发觉那张斗花魁时抛出去的丝帕虽然像,却并非奴家的那条,只怕还会一直被她蒙在鼓里。”
“奴家自然是气不过,就说了她一通,可她伺候奴家这么些年,奴家也不可能对她太过绝情,并没有想过要将她撵走,只是当时在气头上,又想着要让她心里有个怕忌,往后不可再犯,所以说的话重了些。”
“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因为这些话,一时想不开就走了绝路……若早知如此,奴家怎么也不会说那些话……她哪怕是真有难处,与我说便是,难道我还会舍不得那点儿银两吗?我……奴家真的没有想到会逼死她。”
审讯室里,莲房说着便是低声啜泣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苏勒微微笑听着,直到她说完,才笑着问道,“你与琵琶起了争执,兰舟里不少人都知道?”
莲房的神色略有些尴尬,“当时动静有些大,还引来了妈妈和几位姐妹,大家都是劝说算了,琵琶就哭着跑走了。接下来几天,她都病着,没有出过门,奴家当她在赌气,想让她自个儿多想想,也就没有管她,谁知道,那竟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
“你是在何时发现帕子被掉了包?”苏勒仍是笑着,不像审讯,倒像闲话家常。
“具体哪一日有些记不清了。可已经是斗花魁后好几日了。有个恩客拿了抢到的那方帕子炫耀,被奴家撞见,这才发觉不妥。”
“琵琶为何要私售你的物件儿?”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银子。她……”莲房有些犹豫,在苏勒望过来时,才一咬牙道,“人都死了,奴家本不该再背后道她是非,但心里着实愧疚,也是为琵琶不值。”
“琵琶……琵琶她在我们楼里有个相好的小厮,唤作松涛。这松涛什么都好,却独独好赌,输了不少钱。琵琶的私房钱全都用来填他那个窟窿了,怕是没了法子,这才走歪了道……”
“你所说的松涛,可是这个人?”苏勒笑眯眯抖开手里的一张画像。
莲房一看,神色微微变了,“是!这确实就是松涛!”
“那……你所说的帕子,可是这一张?”苏勒又笑着掏出一张帕子,隔着几步的距离,在莲房面前展开。
莲房的神色更是愕然了,“这……怎么会在官爷手中?”
苏勒还是笑着,可眼却是冷下,如利箭一般直刺向她,“莲房姑娘,是本官在问你。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莲房一噎,神色几转后,老实了,点点头道,“是。”
等到审讯结束时,已是丑时了。赫连恕始终坐在审讯室的隔壁,与审讯室相隔的墙上留有暗孔,因而不用旁人来禀报,方才审讯的过程和结果,他听得清清楚楚。
苏勒进门来听候示下。
一夜未睡,赫连恕一双眸子仍是矍铄有神,不见半分疲态,抬手摆了摆,道,“去将这个松涛找出来吧!活着自是最好,若是……”
后头的话,赫连恕没有说出,可苏勒已是心知肚明,应了一声,片刻也不耽搁,转身便是大步走了出去。
赫连恕又在原处坐了片刻,才起身往外走去。
天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长长得好似看不到尽头的甬道里,墙壁上照明的火把忽闪了两下。
赫连恕缓步行在其中,革靴的声响回荡在甬道之中,他一张脸披着暗夜的诡谲,与双目一般,晦暗不明,难以窥测。
走出暗牢,他脚步不停,往他在缉事卫所设的书房处而去。
快到书房时,他却是悄悄地放轻放缓了脚步。
书房内亮着灯,他走时掩上的窗户却不知何时被夜风吹了开来,从翕开的缝隙往里看,一眼就瞧见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的徐皎。
他眉心一蹙,推开门,脚步轻悄走了进去,来到她身边时,也将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