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熳的身子不好,显帝自然也是知道的,因着李家之前的自动请缨,甚得他心,他如今又要倚仗李家,李熳一个女孩子,本就不怎么要紧,他也就顺理成章卖了李家这个面子。反正走了一个李熳,不还有惠明公主和李炘就在眼皮子底下吗?何况如今看来,李家对他甚是忠心,显帝觉着,他们就是国师口中的紫微护星。
徐皎听说李熳要离京回凤安时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么一次宴席,可她委实不愿再去应酬,如今回绝起来更是方便得很,理由都是现成的。而且,想必惠明公主也不想见到她,她还是就别去碍眼了。
李府这头,惠明公主听说了李熳给忠勇侯府去了帖子,没有说什么,听说迎月郡主回绝了,倒是送了一匣子礼物,五娘子接了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却是抱了那只匣子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伤心的意思。
惠明公主听罢,就是冷冷哼了一声,“她躲清静倒是躲得彻底。”
“这不都是公主您的功劳吗?若非公主暗中相助,哪里是她想清静就能清静得了的?要婢子说,那位倒是有一句话说得在理,这关键时候,还是一家人才靠得住。”玲姑笑着道。
“一家人?”惠明公主哼了一声,“他倒是想得好!我本以为他走之前记得来与我知会一声,就是还记挂着我好歹生了他一场,谁知,不过是服个软,求着我在他不在的时候,护着他那媳妇儿罢了。我也念着他求了我一场,虽是不喜那景氏,我也确实尽力给了她一方安宁。可他怎么做的?转眼便将北羯大军劝走了……”
说到这些,惠明公主真是说不出的恼恨,不由得狠狠咬牙,“拜他所赐,我又不得不更改计划。”
玲姑听着,却是自始至终笑着,惠明公主嘴里说着气恨,可到底是亲生骨肉,骂得再狠,可心里也是疼着的,“公主也不必气恼,咱们节度使不也说公主操之过急了。如今这样反而更是稳妥。”
“急?我如何不急?”惠明公主双眸幽暗,眼底恨意浮荡,有如实质,“只要想到杨家人还好生生坐在那张龙椅之上,我便没有一刻安宁,又哪里能不急?”
玲姑望着她,有些心疼,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息着将她微微发颤的手轻轻握住,眼底浮现一缕泪光道,“会好的,都会好的!善恶到头终有报……”
九月二十四,黄道吉日,宜出行。李熳离开了来了大半年的凤安城,徐皎未曾相送。
她已经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好几日了,谁也不敢打扰。
可负雪却不得不打扰,抬手敲响房门时,负雪已经做好了可能被斥责的准备。
徐皎本就不喜旁人在她作画时叨扰,这些时日许是经过了接二连三的变故,徐皎的性子也变了些,直接严令所有人不得她吩咐,不得靠近她的书房一步,那日,清醒过来的半兰过来谢恩,才走到书房门口,半兰倒是未被骂,那个照看她的小丫头却是被狠狠斥责了一番,还被当众打了板子。
因为半兰昏迷着,不知道她新立的规矩,可那小丫头却是知晓的。不知者不罪,可明知故犯,就要罪加一等。
自那次之后,整个府上的人都不敢再将徐皎不准靠近书房的严令不当一回事了。
遑论是负雪这样唯徐皎之命是从的贴身侍婢,她非但自己从不犯禁,还得了徐皎的令,私底下看紧门户。可她今日,却不得不来,若一会儿郡主果真要罚她,她也认了。
负雪端凝着一张脸敲响了房门,谁知,几乎是同时,房门骤然就被人从里拉开。
门内,是徐皎一双晶晶亮的眼睛,还有面上灿烂的笑容,对上她,没有半点儿怒意,目光一瞥她身后的低垂着眼,下唇轻咬,神色有些不安的文桃,挑起眉道,“有事儿?”
负雪见她这样和颜悦色,有些诧异,不过却也很快松了一口气,只是眼角余光瞥见她身后的文桃时,眉心却又蹙起道,“婢子本也不想打扰郡主,可是文桃今日行迹鬼祟,婢子抓到她偷偷往外传递消息,事关重大,婢子不敢擅专,只能来请郡主示下。”负雪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小巧精致的铁筒递给徐皎。
负雪从抓到文桃开始到现在,心里一直不太舒坦,毕竟文桃到徐皎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虽然她们性子都比较冷,可却也都是面冷心热的,这些日子一起在徐皎跟前当差,也算历过生死,谁知,她居然会背叛郡主,负雪想想都觉扎心。
徐皎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是蹙眉望向文桃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有,上头是不是写了我不让写的东西,我怎么瞧着你有点儿心虚啊?”
这话一出,负雪惊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圆瞠了一瞬的眼慢慢恢复正常,转而若有所思。
文桃看着徐皎,难得的有些讪讪,“夫人……”
徐皎眉心一攒,嗓音沉下,“叫郡主!”
自赫连恕“死”后,徐皎便不乐听她们这些身边人再喊她夫人,勒令她们全都改口,若非文桃恰恰好是那个知道些内情的,只怕就要当徐皎这是有了别的打算了。
可过了这些时日,文桃也算是看明白了,若说夫人有什么打算,倒不如说夫人是在跟郎君置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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