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也是爱你的,因为爱你,所以希望在自己身上没有实现的愿望,你能替他去实现!”片刻之后,我说道。
“那时年轻,并不明白父亲守着家业终老一生也是爱的表现,爱我,也爱整个家,”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起初,只认为是源于人性的懦弱,认为他没有胆量,不敢去追求理想,不敢叛逆施行,是害怕失去尊贵的地位和体面的生活,后来离家已后,见得多,看得多,历练也多了,才知道父亲是一个好父亲,他愿意为整个家庭献出自己,将自己的一生掩埋在这深严的礼教之下,因为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他负担起了保护整个家安稳太平的责任。父亲正是有了那种深深的责任感,所以才没能像我一样洒脱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而正是因为他操持着这份家业,我才没有负担,没有束缚,可以无忧无虑地外出求学,正是他的牺牲,才成就了我的追求。”
我听着他的倾诉,心领神会。
“而我,却是个不孝子,仅仅只为自己考虑,为了自己的追求,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自己活得开心,活得愉快,活得自由自在,抛开父母,抛开整个家庭于不顾。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没有固执地出国求学,而是在家里帮助父亲操持家业,那父亲也不会忧劳成疾,刚过五旬就离开人世。”
听了他的感叹,我心中也觉世间之事难以揣测琢磨。
“你的确是个不孝子!”我幽幽地说道。鱼和熊掌不可皆得,追求和责任很多时候也不能同时履行。取舍间,抉择的是哪一个,或许只在自己一念之间,但却意味着整个人生怎么书写,不同的选择,或许境遇就大相径庭,人生也天差地别。
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种命运。
“嗯,我是一个不孝子,”他再次肯定,语气却不再顽趣,我看过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在回忆,“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听李婶是邱伯父和邱伯母是相继去逝,相隔不过一日?”
“是的,”他回答道,声色沉重,却仍旧躺在床上,没有动弹,“我母亲是殉葬,我父亲一咽气,她就自尽了!”
“殉葬?”我惊讶道,这个时代,保守封建也大有人在,但却没有料到仍有人会因此送命。
“母亲和父亲一样,一辈子也活在这深寒的封建枷锁之中,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在她看来,父亲就是她的天,她的天不在了,她便也没了生存的价值,所以追随父亲而去,”他平静地说道。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母亲殉葬?”我皱眉说道,“你可以告诉你母亲夫死从子!”
“你说得对,为了母亲能够活下去,哪怕用我最为不耻的封建礼教的思想作为说词,一千遍一万遍,我也愿意。但我那时不在家中,得到父亲病危的消息,日夜兼程赶回来,但还是晚了,母亲竟执着到不等我回来……我想,如果我能早些回来,或许,她就不会傻到自寻短路,”邱奕辉声色越来越凝重。
“奕辉,你母亲肯是知道‘夫死从子’的规则的,只是,你认为你母亲是殉葬,而她,却是在殉情,”我安慰他道,而真正的原因,究竟是殉情还是殉葬,已经不可能再知道。
“或者,”我眼角不禁泛起泪花,“你的母亲,同你父亲一样,很爱你,她不愿成为你的负担,他希望你不再受任何束缚,能成为一只高飞的海燕,一如继往,永往直前!而她怕再见到你,却又舍不得离你而去。”
我看到他的眼中泛起波澜。
许久,他才说道:“我相信我的母亲和父亲都是爱我的,他们希望我活得开心,活得幸福,是他们的包容成就了我的理想,”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闭上眼,似在回味,半晌,才睁眼看着我,眼底满是幸福地微笑着说道:“我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他们去逝后,我把家中的商号和闲置的田产都变卖了,却在这个镇上‘大兴土木’,研究医学,看病救人,寄情于山水之间,做自己喜欢的事,一心只想过自己理想的生活,逍遥快活。”
“父母对于子女的最大心愿,也便是他们能过得幸福,”我也坦然地微笑说道。
“学有所成,应该报效国家,可是我却自顾自的安享闲适,既属不忠,也属不孝!”他责怪自己道。
我淡然地笑笑,说道:“身逢乱世,外面世事苍凉,国家千疮百孔,我们只是一个普通人,能做的事情本就不多,能做多少做多少,有用勉强。”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说我这里贪图享乐,是不是胸无大志?”他有些疑惑,歪头问我。
“从平凡中鉴证伟大,”我对他真心赞许,“你在这里安置田产,修建房屋收留无家可归的人,已经很不容易,比起那些手握重权,但却祸国殃民的人来说,更是了不起了。”
“你这样看待?”他嘻笑两声,继续偏头问道。
“在这喧嚣的世界中,能够淡薄名利,风清云淡地看待世事的人不多,你邱奕辉算一个,”我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又调侃了一句:“堪属世间极品!”
“过来!”听我说完,他从床上坐起身来,伸出手让我过去,声色还有些不容违逆。
我好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却没有再问,遵从地走了过去。站在床前,他拉过我的手,我低着头,看过他的眼,他的眼眸碧波荡漾,温存一片。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都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