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话让屿筝的思绪回到尚在清韵阁时,那个在冬雪簌簌的时节,在炭火旁轻轻吹奏筚篥的云胡皇子,苍白病倦的脸上始终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而自己也时常坐在矮凳上,就那样安静的听他吹奏。闭上眼,仿佛就能从那些异乡的曲中,感受云胡的风,跑过云胡的草原,也悄然窥探着广袤天地中,自由倾诉着爱意的年轻眷侣……
屿筝永远忘不掉拓拔阑思及故乡时那柔若月华的双眸,该怎么叫她相信,这样病弱的人竟在回到云胡之后,萌生反意……
屿筝微微蹙眉,眉间的花钿亦是轻然一动:“依拓拔阑那副身子,怎会……”
皇上微微皱眉,将茶盏搁在一旁,只待它微微转凉:“朕到底是小看了他的本事……”
见皇上蹙眉沉思,屿筝也不敢多话,她知道拓拔阑病重自是与每日吃下的汤药相关,可若是一悉之间便要好起来自是不能。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答案——他那般病重皆是假象……
如此一来,那唯一值得怀疑的人便是郁司药了。屿筝曾猜到,拓拔阑每日饮下的汤药是奉了皇上之命,为的便是将这个云胡质子牢牢掌控在手中。
可自从自己身陷玉慈宫后,屿筝也知道郁心是太后身边的人。而自己与雪儿姐姐的关系,八成也是因为夜闯锦香殿被郁心尾随而至,太后才派人查了出来。
瞧着皇上今日所说,她不得不对郁心疑心几分,也许拓拔阑的药,一早被郁心动了手脚,拓跋阑方能在回到云胡后,即刻便转危为安……
虽说拓跋阑安然无恙的确让屿筝的心中感到一丝安慰,可如果他回到云胡,当真起兵,那漠城的百姓岂不又要身处战火纷乱中……
可让屿筝不明白的是,如果郁心是奉太后之命,那拓拔阑的强势于太后而言又有何益处呢?
屿筝自是百思不得其解,转而迎上皇上探究的目光,一瞬间竟让她惊出一身冷汗来。
是了,皇上不会平白提起在掖庭之事,瞧这情形,八成也是在疑心自己。
屿筝暗自稳了稳心神,只佯装不察的问道:“所以边城不安,才叫皇上这般心烦吗?”
但见皇上轻轻摆摆手,示意她坐到身边去。屿筝依着皇上坐定,便听得他轻叹道:“如今云胡情势不明,朕自然是要有所防范。三弟他请缨去往云胡,本该是叫朕安心。可太后今日却要朕给三弟赐婚,皇后也一并说起此事,叫朕好生心烦……”
一听到三王爷要成婚的消息,屿筝心中一凛,可片刻之后,那浅淡的苦涩却也逐渐晕散开来。
这样的心境竟让她自己也觉得吃惊,到底是从何时起,王爷的容貌已在脑海中变得浅淡起来,取而代之的,却是眼前这男子清俊的面容。
也许是因为腹中孩子的缘故,她已习惯了他握着自己的手安然睡去,习惯了每日与他像寻常夫妻般谈笑风生……
想到这里,屿筝突然惊觉,而今的自己竟已显专宠之势,怪不得嘉妃和蓉嫔等人要谋划扳倒自己。却原来的确是因得自己,才让穆心越不得已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心下酸涩间,却听得皇上轻问:“怎么心不在焉?”
回过神来,屿筝浅然一笑便道:“臣妾只是在想,如今臣妾和尉贵人都有了身孕,想必太后触景生情,自然也盼望王爷能够纳妃生子……”
屿筝知道,太后示好与自己,不单单是要她腹中的孩儿,恐怕也希望在这样的时候,她也能在皇上耳边顺着太后的意思说上几句话才是。
“如此说来,倒是朕的错了?”皇上微微挑眉,带着几分笑意看向屿筝。
屿筝娇嗔:“臣妾何曾说过是皇上的错……”
楚珩沐见屿筝娇羞间更叫他心动,忍不住轻然抚上她的面,落下一吻。
他该如何诉说此时的心境?其实说出这番话,自是有着他私心的试探,他从未这样怕失去一个人,有时候不免在想,若是屿筝的心里如淳佳一般,爱慕着的是三弟,他又该如何是好。可这些时日,却也在她的依赖中读懂了她的几分心思……
晕开一丝暖意,楚珩沐不禁心情大好,他温柔笑道:“朕并非不在意三弟的婚事,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此事便由你帮着皇后打点打点,务必为三弟寻一个端庄淑仪的女子才好……”
“臣妾遵旨……”屿筝轻然应道。
次日,屿筝自是前往玉慈宫去。
只见太后着了一袭紫棠暗云祥纹锦裙,正摆弄着宫中几株开得正好的观音素。但见她鬓上是寿字双蝠点翠簪,嵌在簪上的三颗圆润东珠和两颗嫣红碧玺熠熠生辉,愈发衬托出她不着岁月痕迹的妩媚容颜来。瞧得出,先帝在世时,她必定也是宠冠六宫之人。
屿筝方行过礼,云竹便搬了凳子来叫她落座。太后漫不经心地托起盛开花苞,缓缓说道:“听说皇上已经应下为三王爷赐婚一事,哀家知道这里头少不得你的功劳……”
“太后言重了……”屿筝微微垂首,轻声应道:“臣妾不过是斗胆揣测了太后的慈母之心……”
“你倒是乖觉……”太后转过身来,美目中尽显笑意:“不过如此一来,倒叫哀家了去一桩心愿,能亲眼瞧着溪儿成亲,哀家这心里啊……高兴……”
说着,太后将手中的银剪递到云竹手上,款款走到贵妃榻前落座,她微微颔首看向屿筝道:“说吧……要哀家怎么赏你?”
“臣妾惶恐。”屿筝忙道:“臣妾并非为了请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