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了一处石桌,两位老人相视一笑,坐了下去。
欧尔库斯虽然总是念叨着自己老了,但是精神仍然矍铄,眼睛也仍旧明亮,像极了二十年前。
只是这份差异,就让愈发感到精力不济的吉尔巴托斯不住叹息。
“我听说了,你已经是八阶召唤师,是蓝水人心中的最好的召唤老师。”吉尔巴托斯由衷地赞叹,“恭喜你。”
“你也不差,七阶了。”
“从你嘴里说出来,像是讽刺。”吉尔巴托斯好奇,“离开塞列尔,对你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这个决定比我的前半生做出的所有抉择加起来,都重要。”
“是吗……可你应当铭记,自己曾是塞列尔人。”吉尔巴托斯咳嗽着,萧瑟的寒风让他显得虚弱。
话到嘴边,欧尔库斯却突然咽了下去,只剩下了唏嘘:“有话直说吧。”
“这场战争无论胜负,结果对双方而言都不可接受,各退一步吧。”
果不其然,是来之前路禹就猜到的事情。
看到欧尔库斯沉默,吉尔巴托斯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你想坐视着摩斯塔纳和塞列尔血流成河吗?”
“其实你害怕的,是塞列尔血流成河吧?”欧尔库斯无情地揭穿了老友遮遮掩掩的关键,“你们已经发现,这一次各族不再是打打闹闹,而是来找你们拼命的。”
“非得这样吗?”
“二十年前,塞列尔不会派出使者说一句‘非得这样吗’,皇帝陛下下令,塞列尔的魔法师与士兵便会倾巢而出,带回奴隶、财富,留下废墟与遍地尸体。”
欧尔库斯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我的老朋友啊,你可曾想过,摩斯塔纳各族为什么对塞列尔恨之入骨,为什么他们要不惜一切,与塞列尔拼命?”
“种族存续之战,对谁都是如此。”
“那你是认可他们讨伐塞列尔的正当性了?”
吉尔巴托斯沉默不言。
“你清楚,你比谁都清楚,塞列尔为何被憎恨。”欧尔库斯说,“光是在佐列高斯我们就有着数百年的逃难史。艰难建立了一个国度,逐渐威服佐列高斯之后,我们是怎么在一百年不到的时间里让整个佐列高斯大陆反抗四起,最终导致双子起义的?”
“那是双子叛乱!”吉尔巴托斯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下意识纠正。
“不,就是起义!”欧尔库斯忍不住拍了桌子,“整个佐列高斯都被我们逼得活不下去了,但凡他们还有一点活路,那群连魔法都不会的普通人怎么敢反抗魔法师老爷们!”
“我们的史书中只谈了塞列尔在正面战场一败再败,可怎么败的,你有了解过吗?”欧尔库斯质问,“我了解过,是佐列高斯面黄肌瘦,负债累累的穷苦人举着草叉,竹枪在塞列尔的一个又一个领地点燃了反抗的星星之火。”
“是那些自知活不到成年,甚至没有车轮高,目睹了父辈死去的孩童,为一个又一个向着魔法师冲锋的勇士送上武器与补给。”
“是万千在塞列尔治下还有良知的冒险者与魔法师以低阶,违逆高阶的意志,以他们的勇气补足与高阶的差距!”
“是最爱财的商人都愿意慷慨解囊,从异大陆运送来战略物资,只为了共襄盛举,铲灭塞列尔人。”
“他们恨不得生吞活剥我们!”
“我们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从一个空前强大,压服大陆的国家,成为了全大陆的公敌,团结了所有矛盾重重的势力,这些势力秉承着宁可自己流干血都要让塞列尔陪葬的思想,冲锋在前。”
“推翻我们的双子皇帝被称之为‘圣人降世’,而他们所做的,不过是把我们赶下海,时至今日,佐列高斯都会在我们国灭逃亡的那一日大肆庆祝,无论种族,无论势力。”
“这就是塞列尔,只让自己活,不让别人活。”
吉尔巴托斯已经说不出话,他甚至不敢和欧尔库斯对视。
欧尔库斯目光如刀,他引经据典,愤恨之下吐露的文字是穿越时空长河而来,对塞列尔这个族群最有力的控诉。
“逃亡多年,我们终被福斯贝伦所接纳,而我们最后又做了什么?”欧尔库斯继续逼问,“福斯贝伦子嗣断绝,传承绝灭,亡国灭种了。”
“这就是塞列尔如何对待心怀善意接纳我们的人!”
“现在,我的老友啊,请你回答我吧,摩斯塔纳各族为什么要反抗?蓝水为何致力于把塞列尔人驱逐出去?你们在魔力潮的十数年间都在海上做了什么?”
欧尔库斯掷地有声:“今日的一切,不是塞列尔应得的吗!”
“那是先祖所做的恶行,这一代塞列尔人也在你谴责的范围内吗?”被老友怒斥,吉尔巴托斯激动地反驳,“我们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你真的要看着塞列尔人再度颠沛流离?”
欧尔库斯一声叹息:“血债……血偿,既然塞列尔做过,就不要怪摩斯塔纳人做。”
“你让我失望……果然,已经是背弃了国家、民族的家伙。”
“佐列高斯至今仍有一些塞列尔后代生活得很好,猜猜他们为什么不被双子的国度驱逐,被佐列高斯各族接纳?”欧尔库斯冷声呵斥,“在谈国家与民族前,先学会做人吧。”
吉尔巴托斯剧烈咳嗽了好一会,这才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要以为摩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