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笑道:“黄金有价玉无价,譬如玉石,你喜欢,那就是一块玉,你不喜欢,那不过就是一块石头而已。画也一样,你喜欢,那就是无价之宝,你不喜欢,那就是一张纸而已。那幅画价值几何这不重要,如果翻案成功,那就叫正义无价。”
汪婉缇见郑兰成对洪峰由怀疑到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忍不住凑热闹说:“五哥,看你办案,真的就像打游戏一般,一切都在设计的程序之中运行。你步步跟进,火烧乌龟,现在你的对手印常青应该感觉到痛了。你这么精于算计,还是只能成功一半,可见这个印常青也不简单。今天斗法,你与印律师虽然只是隔空打穴,印律师一定见识了你的本领,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印律师的功力,不然不会有今天的这番龙争虎斗。那这个印律师一定是个厉害的对手吧?”
洪峰见两位律师不约而同地调侃自己,一笑之后说:“我虽然没有和印常青照过面,但可以从他策划的这起案件和今天的来头可以想见,他一定是光棍汉的鸟鸟,一幅凶相。临港六青,据说办起案子六亲不认,只手遮天,厉害得很!”司法权力的地方化,地方权力的家族化,是民主与法制的最大敌人,也是洪峰最为痛恨的事,所以汪婉缇提到印常青,洪峰爆了句粗口。
汪婉缇不懂洪峰这句粗口,待听了洪峰的解释,擂了洪峰好一通,说他流氓。
洪峰笑笑,看了马波的笔录以及原始发票存根的复印件,吩咐郑兰成说:“因为临澳中院限期张建军三天提供证据,如果印常青把临澳中院的这个案子作为一个反击目标,我想他应该有一番动作。如果他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案子,那倒正合我意,因为临港中院马学伦院长到京参加培训班学习,四天之后也就要返回临港了。即使新凤服装厂不提供证据,现有的证据已经形成证据锁链。凭现有证据申请再审,法律上已是板上钉钉。临澳中院那边有什么情况,你负责应付,万一姚庭长承受不了压力,你随时可以以汪律师的名义撤诉,只需要屈总出面到金奥公司和怡富公司盖个章而已。如果印常青的章法大,我们就要助姚庭长一臂之力。我已经和屈总谈过这事,到时候你帮他起草一个质询案,由他出面组织部分人大代表向陈院长施加影响,为姚庭长减负。你回去后尽快从龚庭长手里把盖了章的证据弄一整套来,四天之内送到我这里来。”
郑兰成说:“印律师既然敢指使张建军组织人马冲击执行,那今天执行过后,他必然要上窜下跳,甚至狗急跳墙,有一番动作。但现在我们既然已经掌握了翻案的证据,不要说西a区法院的向院长,就是临港中院的马大院长,任谁也阻挡不了这个再审。如果印律师纠缠这个诉讼保全的案子,我来应付。我应付不了,自然会向你求教。申请再审的事,那就请你和汪律师费心了。如果需要我出面,我随时听从五哥调遣。”
“汪律师,申请再审的主要任务就交给你了,就现有证据,先起草出再审申请书。”洪峰交代了汪婉缇转头又对郑兰成说,“等临港中院马学伦院长从京都培训回来,我见过他一面之后,正式的再审申请当然还是你来提请。这两年因为这起官司,你对临港中院也应该是轻车熟路了。而我也不会闲着,因为我要看这个烫手山芋到了马院长的手上,印常青又还有什么高招,而马院长这出戏又将如何演下去?”
送走郑兰成,汪婉缇余兴未已,又和洪峰谈及印常青。汪婉缇问了一个问题:“律神,关于法律人,你不是有个分流的理论的吗?印律师既然这么厉害,哪他算哪一流,你又算哪一流?”
洪峰笑起来:“中国有句话,叫三教九流。过去阶级斗争年代,我们总是把人分为左中右。现在不这样分,但不管哪行哪业,也都有上中下三流。凡法学中人,大致可以分为这样三流,我以律师举例:三流律师,知道有那么几个死法条,知道那么几个硬套路,依据法律,在法律规定的范围里最大限度地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可以独立办案子;二流律师,知道法条中有死有活,能活用法条,可以读出字缝里的法律,不仅会办案子,而且会做案子,这要有一定办案经验的法学中的佼佼者才能达到这个水平,有些人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个层次;在一流律师的眼里,法条都是活的,程序都是活的,信手拈来,为我所用,这是专家级的水平。除此之外,连套路都拿捏不准,案子都办不拢的是不入流。如果能通过办案,以此促进法律的修改,推动法治的进程的,是超一流。在一般人看来,同行相轻,这是定例,但我很少这么看人,印常青的水平已经炉火纯青,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一流律师,可惜他心术不正,钻进了钱眼里,见钱眼开,忘了人间尚有公平正义,日后身败名裂,算是咎由自取。”
谈到自己究竟属于哪一流?洪峰哈哈大笑说:“晋人阮籍昔日登广武,观楚汉争战处,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要是这件案子办下来,日后能将虚假诉讼列为刑法中的罪名,就算是我对国家法制建设的无量功德。”
汪婉缇听罢洪峰这番宏论笑道:“律神,我以为印常青在你心中一文不值,想不到你原来还这么尊重对手,给予印律师这么高的评价?”
“不尊重对手,那就是轻敌,轻敌乃兵家之大忌。”洪峰边说边踱到阳台上,望着夜幕下波涛汹涌的大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