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和清见印常青调笑自己一番,却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心里不服,回敬道:“本律师,你说的观点上的东西,我听得明白,问题上我现在要的是技术上的东西。”
“技术层面?”印常青又是一阵好笑,笑得姚和清脸上起了尴尬,笑了个够才点拨姚和清说:“你这调研报告,如果按学者的写法,光是搜集材料,就得年长月久,提炼观点,又得推敲时日,即使动笔,没有十天半月你又怎么写得出来?如果按秘书的写法,以你的才气,两个小时足矣。因为文章的观点,出自领导,而材料则存储在自己的脑子里。不比学者,材料是存储在别人的脑子里。学者是书呆子,以为真有人信他的文章。秘书是明白人,知道自己的文章只有五分种的效应。从数据出结论,这是一般的写法,是归纳法,这样的文章写有何难?关键只在材料。如果换一个方式,用演绎法,天下就没有难写的报告。现在我们有了结论,只需要填充材料就成了报告,你怎么坐了两个多钟头还是一个白板?我以为你早弄好了,结果你还在为材料发愁。”
“本律师,听了你这番启发,我总算明白了法律家和律师的区别。”姚和清因为心里还是不服,反讽了印常青一句又为难地说:“这个报告是给领导决策的,数据总不能尽是些摸脑壳数据,案例也不能瞎编乱造来编故事吧?”
印常青闻言,越发笑得厉害:“我的大局长,局长大人!现在不管是哪行哪业的报告,也不管哪一级的报告,你说哪个报告中的数据不是一个摸脑壳数据?数据取正值的,就是100,取负值的,就是0容忍。文革时代叫小报抄大报,大报抄梁效。其实自古天下文章一大抄,哪个的文章都要这么写。数字出官,官要数字,彼此心照不宣,各得其所。老毛时代,《人民日报》就开始放亩产三万斤的卫星,难道你忘记了?老毛可是一代开国明主,你说他信不信?但不信又如何?”
印常青说到这里,姚和清那眯缝的眼里才放出亮光来。姚和清心想,怪不得本律师名利双收,接的都是大案油案,日子过得风光无限,确实比自己道行高强。而自己就是他妈的墨守成规,胆小如鼠,一句话,就是自己思想不解放。像他妈的裹脚的老太太,干什么都迈不开步子,也就没出息。写写文章,本是雕虫小技,结果反受其累。文不文,商不商,官不官,一事无成。
印常青见姚和清一时之间愣在那里,以为他思想上还放不开,怕痛怕痒,于是又趁热打铁说:“远的不说,上次我列席听南s区法院的工作报告,王福来院长在报告中提到他们的执行率到了106。你想想,美国的执法环境比我们好,当事人履行能力比我们强,他们的执行率才30-40,我们100,你信吗?如果说我们到100你也信,超过100,你还信吗?是以当时就有脑筋不转弯的代表向王福来提出了质疑。你猜王福来怎么解释?王福来到底脑袋瓜子反应快,立即解释说:‘106,这是统计口径上的问题,统计口径的不同,得出的结果就不同。譬如宾馆里一个房间,按照一般人的想象,一天卖一次,这个入住率就是100;但如果有人住了一会退房,那这个房间再卖一次,入住率就是200。’王福来言下之意,就是一个案子可能不止报一次结案。譬如中止报一次结案,终结又可以报一次。只是有些代表不懂案子,王福来的解释他们听不懂。我见过牛皮吹破之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没有见过像王福来这么厚颜无耻糊弄人把人大代表当宝的。至于案例的问题,无非大同小异,只是案件的类型有些差异而已。你能写豆腐块,我给你出几个类型,你编几个不一样的案例又有何难?不错,你的报告是为领导决策提供依据的,但现在的情况是领导已经拍了脑袋,需要的只是把决策变成尚方宝剑,再说你这文章又不署名发表,谁要你承担什么责任了?你的文章变成了官方意志,那就成了有执行力的不是法律的法律!书呆子说土法效力小于*,但现实中*不如土法,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用我来费口舌解释了吧?”
印常青一番唾沫横飞的启发式教学这时候已经说得姚和清喜笑颜开。茅塞顿开的姚和清一想,印常青这番说辞不无道理,确实有道理。因为写对自己来说不是难题,难题在于怎么写。再说有了报告再写通知,对姚和清就是小菜一碟。
印常青毕竟年纪大了,看到姚和清开始动手写,扯着呵欠说:“我要明天一早就要过临澳去,要睡了。你弄完了再叫我,我开车送你回去。”
姚和清说:“我弄完了给你带上门打的士走,何必要叫醒你要你送?”
印常青虽然掩着门,但一倒下去就已经鼾声如雷。
姚和清在印常青如雷的鼾声中熬到东方红太阳升才完成了任务。印常青睡眼朦胧起来,一看姚和清还坐在电脑前修改文件,戴着老花镜就电脑上看了一遍,一看姚和清还是在数字上放不开,于是又亲自动手改了一些数据,这才叫姚和清发到李松青指定的邮箱里。
两人搓了一把一脸,印常青一看已经到了六点半,于是收拾好公文包,邀请姚和清一起去喝早茶。
喝早茶的时候,印常青忍不住又笑姚和清说:“和清,过去算命的说,甘罗发早子牙迟。看你下巴上有几块黄胡子,可见你的发达还在后头。你过了四十五,按原来的政策是没有上升的空间了,但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