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信奉中庸之道，他认为一个女人外在美与内在美应该是平分秋色。而汪婉缇从房间里手脚麻利地打扮了一下出来首先给了他一个轻拥，尔后从厨房里端出早已准备好的点心、卤菜，又从冰箱里拿出蔗汁，葡萄酒，向他道一声：“律神你辛苦了，欢迎你回家！”洪峰感到很温馨，很有家的感觉。家，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对他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洪峰接过汪婉缇斟上的酒，和她碰了一下杯。谁知汪婉缇又把话题引到了赞助费的事上，说：“律神，你说赞助不是政治献金，算是捐赠，那就是慈善吗？慈善分两种，真正的慈善，是不求名利的。高调的慈善实际上就是伪善，就像某些个慈善家，到处高调地宣扬自己的慈善，无非是将慈善当成了牟利的手段，打慈善牌以掩天下人的耳目。一个郭美美事件，就打乱了百年红十字会的阵脚，这还不够吗？你这是什么慈善？明明就是贿赂。”
汪婉缇这丫头最吊他胃口的就是她的伶牙俐齿，反应神速。洪峰见汪婉缇对赞助费这个话题如此有兴趣，决定好好逗逗她：“阿红，你也别小题大作，我中华民族之所以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经久不衰，就在于我们文化的博大精深，有容乃大。吃穿用度，烟酒牌茶无一不是文化。赞助是怎么回事？既不等于政治献金，又不等于慈善，也不等于贿赂。同一件事，在我们的词典总能找到不同的词，换句话说，在中国文化里，即使丑和恶的东西，我们可以为之遮羞，编筐有术，或者干脆与之撇清干系，这正是我们文化中的智慧所在，是西方文化所望尘莫及的。譬如妓女，国外叫性工作者，我们民间俗称鸡或其他什么，雅称小姐，过去媒体上叫mài_yín女，现在编个筐，统称失足妇女，不管是因何失足，都装在一个筐里，物以类聚。再如问题少年，也是一个筐，偷摸扒抢嫖赌逍遥电游上瘾性格叛逆都可以往里面装。区别只在于叫的人的素养不同，叫的场合不同，因此叫法不同。又如一个企业家或者官员因为经济犯罪被追究法律责任了，国外叫犯人，我们叫经济能人。同样是坐牢，我们有叫进宫的，有叫进学的。同样是挖人家祖坟，私人挖叫盗墓，沾了公家边的就叫抢救性发掘了。一个人不男不女，过去叫变态，现在叫中性。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洪峰以为自己这番调侃可以止住汪婉缇的话头，而这汪婉缇，正觉得与有内涵的人聊天是种享受，于是立即上纲上线反驳说：“律神，亏你还是个法学中人，如果套用你的公式，如果是百姓给百姓送钱，若是彼此都有钱或者都没钱，这叫人情；有钱的送给缺钱的，这叫慈善或者是周济；没钱的给有钱的送钱叫入股或者敬贡。如果是当官的给当官的送钱，双方说的是人情，外人说这中间有行贿。百姓给当官的钱，一般双方都叫人情；其实这中间两人原来没来往的，应该叫贿赂。当官的给百姓送钱，有时候叫奖励，有时候叫救助。单位给单位送钱，叫赞助，其实这中间也有贿赂；个人给单位送钱，也叫赞助，这中间也有贿赂。上幼儿园要赞助，上小学要赞助，小升初要赞助，这种个人赞助单位，不算贿赂；公司开业要赞助，单位庆典要赞助，单位经费不够要赞助，这中间单位可以赞助单位，个人也可以赞助单位，都不算贿赂。单位懂什么人情？但单位里的人懂人情，单位欠了人情，当然是人来还，只不过通过单位来还，还给某个人。单位上拉来赞助的，叫能人，能人从拉来的赞助中分钱，这叫奖励，不叫受贿。总之一句话，按你的辩解，同样是送钱和收钱，叫法不同，只是素养与场合的问题，而不是性质的问题，不是否触犯法律的问题，只需要撇清干系就可以了？”
见汪婉缇上升到法律层面看待这个赞助费的问题，洪峰笑一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究竟赞助算个什么费？要把这个赞助向文化背景不同的汪婉缇作解释，他感觉到真费劲。他没有想到两人一见面就开起了一场法学辩论会，看汪婉缇不像是辩论，而更像是撒娇，所以他才想了想，进一步诠释说：“这不是一个文化问题，也不是法律的问题，而是人性的问题，人性成罪，那是原罪，中西的差异，只是表现方式不同，其实人性一理。譬如请客吃饭，西方是个商业社会，什么事讲成本，怕上当，不图二回，吃饭是aa制；中国长期是个农业社会，彼此相对固定，形成了一个人情社会，讲究礼尚往来，同样怕上当，但赌的是第二回。今天你请我，等着的是明天我请你，两次一平均，其实也是个aa制。又如红白喜事的随礼，在中国就是个互储会，你要用法律来筐，那基金会和股市都是犯法。在西方，我相信如果法律把aa制算作贿赂，这是个笑话；但中国的aa制，经常要受到贿赂的质疑，这应该是同一个笑话，只不过是这个笑话的版本不同而已。”
听了洪峰这个说法，汪婉缇被逗乐了，汪婉缇笑一笑，又回敬说：“律神，如果按照你的说法，单位的钱转来转去，最后转进个人的口袋，个人的钱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转进了个人的口袋，那不是贿赂也是洗钱啊？这就是中国立法机关的智慧吗？应该不是这么回事呀！”
洪峰陪汪婉缇聊了一会赞助费，汪婉缇正要把话题引到屈楚生的案子上，以此向洪峰讨教，但听得门铃叮当一响。汪婉缇起身拉开门一看，但见门口